农家四时闲食香

　　以前，种田人不大出门，也没啥铜钿，所以大都没见过什么蛋糕面包，也买不起糖果饼干，但生活在山野之间的农家孩子，还是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闲食。

　　阳春三月，大地返青，田边沟坎，到处是莞葱、马兰头和荠菜。母亲便带着孩子们到田野上去采野菜。而我们小孩最喜欢采的，则是艾青。采回家去，盼着做青麻糍的那一天。青麻糍是把艾青的嫩叶捣烂后，揉和在蒸熟的糯米粉里做成的，糯糯的，带有一种特殊的

　　那时节，就是离山十几里远的人家，水缸里的水面上，也常常会漂浮着一层淡黄的松花。山里人家就把松树的花蕊采来，晒干后，掸下松花来。这时，立夏节也到了，家家都做起了过节吃的松花蛋。把糯米粉做成蛋状，里面嵌了芝麻白糖或黄豆粉白糖的馅子，再在外面滚一层松花，就成了又好看又好吃的松花蛋。这松花，一可以防粘，二又带有松树香，用现在人的说法，花粉更是一种含有多种氨基酸的营养食品呢。

　　割早稻时，孩子们去捡稻穗，捡得多了，家里就把稻穗谷碾出米来磨成粉，用新稻草灰的汁拌和后，做成别有风味的灰汁团。

　　割完早稻，母亲就用新米炒熟后在家里的小磨上磨成香喷喷的炒米粉，它是我们一段时间里的主要零食。母亲还用布给我们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里面装上炒米粉，再插上一根细竹管。袋口用线绳扎住，挂在脖子上。想吃时，就通过细竹管吸一口。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玩，这袋炒米粉就成了众人的公共食品，你吸一口，他吸一口。如果吵架了，就老实不客气地说：“你昨天吸过我的炒米粉，今天我要吸还！”

　　秋风萧瑟时，晚稻割完，家家户户做起了番薯屑。它是把番薯煮熟后捣烂揉透了，装在一个容器里压实，冷却后切成薄片，再晾干而成的。大人的意图是把干的番薯屑放到过年时炒了吃的，但小孩子哪里等得到那一天。事实上，番薯屑在将干未干时味道最好，有点软、有点韧，凉悠悠、甜津津，不用炒，直接就可吃。于是，趁大人没看见，孩子们就偷偷从自家晾番薯屑的竹匾里抓上一大把塞满衣袋，然后跑到外面找小伙伴玩。那时，差不多家家都晒着番薯屑，但各家的配料又有不同，有放桂花的，有放芝麻的，也有放橘子皮的，几个小孩在一起，就交换着吃，吃得多了，连晚饭也不想吃了。

　　到了农历十二月，快过年了，家里又是做冻米糖，又是舂舂年糕，还晒年糕干，还有米馒头揾肉卤。我们小孩最喜欢的还是冻米大王（爆米花）。小小一粒米，经机器一爆，竟有黄豆大小；如果是玉米，就爆得像蚕豆一样大。

　　这些都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如今，超市里千滋百味的食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那些土里土气的农家山野小吃，似乎仍齿颊留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