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生不息的“宁波帮”精神

　　戴光中（左）和“宁波帮”人士赵安中先生在一起。（资料照片由戴光中教授提供）

　　去年的宁波帮大会让人至今难忘。

　　去年夏天，在庆祝世界宁波帮大会上众多“宁波帮”人士回到故里。

　　■受访人

　　戴光中，宁波大学文学院教授，1996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先后担任宁波师范学院中文系副主任，宁波大学“宁波帮”研究所所长，宁波大学学报编辑部主任、人文社科版主编、校重点学科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点负责人。戴光中致力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他开始转向“宁波帮”研究，发表了大量相关论文，被公认为是这方面的专家。同时出版了《马临传》、《马鉴传》、《现当代宁波籍商海巨子》、《梦的追求———张济民传》、《经营奇才———张敏钰传》等有关“宁波帮”的专著。

　　■采访动机

　　曾经，有一支商帮在宁波这块古老的土地上萌芽、壮大，并书写了一段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恢弘篇章。他们，就是“宁波帮”。他们的血液里，奔腾着商业的力量，他们的身上，弥漫着儒家的气息，他们以其强烈的创业精神与杰出的经营能力书写了中国商业史上的百年辉煌，他们以其独有的儒商特质和拳拳的爱国之心在中国的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在宁波大学，有一名学者在默默地关注着“宁波帮”的发展历程，关注着“宁波帮”所带来的那份沉甸甸的儒商文化。在采访戴光中教授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个关于“宁波帮”的故事，感悟着“宁波帮”所积淀下来的特有文化。

　　偶然与“宁波帮”结缘，从此一发不可收

　　戴光中当过知青，去过北大荒，1979年恢复高考以后，他考上了研究生，从事现当代文学的研究。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宁波大学执教的戴光中受市委宣传部委托，为“宁波帮”马临先生写传记。

　　“一直以来，我对商人的印象总少不了生活奢侈、惟利是图之类的成分。然而，当我与马临、邵逸夫等一批‘宁波帮’人士频频接触以后，我才发觉，原来，我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简单，在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在中国积淀了几千年的儒商文化。”在采访马临先生的过程中，戴光中了解到，曾任香港中文大学校长的马临先生，居然是邵逸夫先生的“捐资代理人”。这令戴光中很惊讶，显然，邵逸夫先生身上肯定有着令堂堂大学校长所为之折服的东西。在与戴光中的一次畅谈中，一向为人谦逊的马临先生一语道破其中的原委：“邵逸夫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都说赚钱很难，但有了钱怎么去用，怎样把钱用在适当的地方，也很难。我的财富取之于民众，就应用之于民众。”戴光中说，正是这种朴素的反哺思想，感动了马临。

　　“这就是‘宁波帮’的典型品格，他们是商人，但他们更是儒者。”戴光中说：“在他们的心底里，积淀着宁波千年的儒商文化，并伴随着他们的每一次商业行为。当他们事有所成的时候，这种发自内心的‘反哺故里，造福桑梓’的思想便自然而然地涌动出来，我彻彻底底被他们的这种精神感动了。在‘宁波帮’身上，我看到了宁波这座城市积淀了几千年的儒商文化。”

　　一年以后，当戴光中写完《马临传》和《马鉴传》两本传记以后，他就开始在校方的支持下，着手成立了“宁波帮”研究所。就这样，戴光中与“宁波帮”结缘，从此便一发不可收了。

　　越研究，越发现“宁波帮”精神之动人

　　1997年，“宁波帮”研究所在宁波大学成立，戴光中教授一直担任所长到现在。其间，戴光中教授逐渐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宁波帮”的研究中。

　　世纪之交，受赵安中先生的邀请，戴光中教授去香港小住，一天，他们在香港马会吃饭时，席间，赵安中先生甚是客气，上了不少昂贵的当地名菜，这令戴光中等人很是过意不去。赵安中先生爽朗地笑了：“故乡来客，自当好好招待。”说笑间，戴光中无意中发现，赵安中先生毛衣上的两个袖肘处，竟然都打有补丁。一时之间，戴光中觉得坐立不安，虽说来之前就听说赵老先生生活朴素，但实在想不到，一个能把几千万甚至上亿元的钱捐助到公益事业的富翁，竟会节俭到这样的地步。然而，几年后，等到戴光中与包玉书、张敏钰等诸多“宁波帮”人士多次接触以后，戴光中便开始“见怪不怪”了———因为，可以说，几乎每一个“宁波帮”人士的身上，都有着勤俭朴素的习惯———在宁波大学的包玉刚纪念厅里，陈列着打过补丁的睡衣和衬衫，这是“世界船王”包玉刚在家常穿的衣服。而“影视大王”邵逸夫，偶尔陪客人吃一块蛋糕，也必定要用牙签，将蛋糕屑也送到嘴里，没有一点点浪费。

　　“越研究，我越发现这些人身上具有闪亮的光点。而且这些闪光点几乎都是这些‘宁波帮’人士所共有的。”戴光中说：“当祖国、当家乡有需要的时候，他们马上挺身而出，慷慨解囊，这种火热赤子之心和爱国、爱家情怀，实在让我们感动。”

　　“宁波帮”精神，宁波文化的精彩一脉

　　“在不断地和‘宁波帮’人士的接触过程中，我的思想不断地发生着变化，从原来对商业的不了解，对商人的误解，到现在对儒商的敬佩，对儒商文化的痴情，我的认识更加深入了，我的精神也深化了。”

　　经过几年的深入研究，戴光中教授发现，吸引他的不仅仅是这些“宁波帮”的感人事迹，“宁波帮”背后的这种精神、文化更值得他探究。在“宁波帮”身上，浙东儒商们的优秀品质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人格品质，他们的经营之道，无不渗透着儒家的传统文化。对于“宁波帮”，戴光中教授说自己是越研究越有兴趣，有的时候工作起来甚至超过了自己原来的主业———近现代文学。“虽然我研究的是‘宁波帮’。实际上，我研究的是宁波的文化，是宁波这个古老的海港城市自古以来所拥有的那种勤劳节俭、拼搏奋进、求真务实、开放创新的精神，加上浙东学派的儒家思想逐步形成的独特的儒商文化，也正是这种文化推动了‘宁波帮’今天的辉煌。”他说，一直以来，传统儒家都“尚空谈”，而浙东学派提出的“经世致用”的学术原则，是对儒家传统观念大胆扬弃的结果。“经世致用”的理念跟传统理学“重义轻利、重农抑商”的观念有着根本的区别，它强调的是学术理论的思辨意义与它的实际功用的统一，高扬的是“工商皆本”的实学旗帜。正是在这种求真务实的思想学说的作用下，宁波人的实践理性精神得到了较为系统的培育。

　　在与“宁波帮”的接触过程中，戴光中教授发现，有一部分“宁波帮”是文人，他们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却是弃文从商。起初，戴光中教授很难理解这些文人的选择。在不断的研究中，他发现，这也离不开宁波千年的商业氛围。他说，“宁波帮”是真正把商作为一种天职的商帮。他们乐意经商，为经商而经商，不像有些商帮“商而优则仕”。宁波商帮在浙东文化的影响下，特别在王阳明、黄宗羲等大学者的思想影响下，形成了“工商皆本”的经商思想。当一些读书人，发现自己很难得到功名进入仕途的时候，他们转而“务实”，放下书本，投入到经商的大潮中去。在经商的过程中，他们也把所学的儒学思想和儒家观念融合到了商业中去，形成了“宁波帮”今天典型的儒商文化特质。

　　“宁波帮”精神生生不息

　　秦时，宁波就被称为鄮县。“鄮地原因贸易名，灵桥彻夜有人行”。这说明，几千年来，宁波就与“商”结下了不解之缘。戴光中教授说，“‘宁波帮’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个令人骄傲的群体，他们创造了中国近代历史上一个又一个‘第一’。像中国第一家华人自办银行、中国第一家信托公司、中国第一家日用化学品制造厂、中国第一家制造灯泡的专业工厂等等，这些成绩，都是老一辈‘宁波帮’一点一滴地打拼出来的。”

　　“宁波这片土地上的商业气息，永远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反而会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地浓郁起来。”

　　随着这股奔腾的潮流，许多商业新星也逐渐涌现出来。他们继承了老一辈“宁波帮”求真务实、开放创新的优秀品质，发挥他们出色的经商之道，同样也创造了辉煌的业绩。据统计，目前宁波市有244个工业产品产销居全国同行同类的前10位，其中有114个产品位居全国“单打”冠军，成为中国同行业最大的生产基地：国产手机销售量第一———“波导”手机；电表全球产量第一———奥克斯集团；国内最大的笔类出口生产基地——贝发集团；衬衫西服领导品牌———雅戈尔；国内最大的光学产品生产企业之一———舜宇集团；电梯自动门装置全国产量第一———申菱电梯配件有限公司；全球最大的塑壳打火机生产基地———慈溪新海公司等。

　　“宁波之所以在商业上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离不开宁波浓郁的创业氛围和儒商文化。”戴光中教授在介绍近现代宁波帮的丰硕成果时，不断地提到这句话。他说，“传统的‘经世致用’的思想不仅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宁波人，也影响了许多宁波的读书人，大学生们也开始在宁波这片热土上经营他们的创业梦想。为了给大学生的创业提供更优异的条件，宁波市还设立了宁波市大学生创业园等。经过几年的发展，一些大学生创业有成的故事也将会逐渐涌现出来。”

　　“求真务实、开放创新”，这种“宁波帮”闪亮的精神在一代又一代“宁波帮”的身上延续，他们既是“宁波帮”文化的精髓，也是宁波文化的精髓。相信在宁波这种商业气息和文化气息的交融下，作为全国首批文明城市的宁波会更加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