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唤醒了刘子枫的创造力

　　唐韧

　　一个好演员，如一块璞玉，等候好角色的开凿。1985年《黑炮事件》的20年后，《我们的父亲》再次猛烈敲击着刘子枫沉睡20年的禀赋，这次，观众是在荧屏上惊讶地发现他

　　还记得《黑炮事件》的赵书信吧？那个被滑稽地冤为间谍的工程师，在命运挤压下的全部反抗，就是愤恨地把惹起事端的棋子抛向天空，苦笑着看小孩用砖头玩多米诺骨牌……

　　这次，他是一位全职父亲，有三个进了城的孩子的老农，一只幻想把长大的鸡崽子保护在衰老翅膀下的老鸡公，一个节节败退但最终却使视他为过时无用的儿女们肃然起敬的“老头儿”。

　　影视中常规的农村父亲形象，多是粗犷汉子，厚壮、威严，轻易不言，言则掷地作响。而刘子枫乃老实头子面相，乍看枯涩却时常有光亮迸发的眼睛，干瘪的身躯，半秃的头发。这个似乎活得憋屈、沉闷的小人物，在城里有文化有身份的儿女面前本应只剩低眉顺眼的份儿，却不自量力，进城来“解决”儿女生活中的难题了。他颇似堂吉诃德地拍马出战，“馊主意”层出不穷，给情断义绝的女儿夫妇熬“和好汤”，冒充孙女写作文，教儿子用老山歌“唱迷”城市美眉，为让派出所长儿子立功当“线人”而遭打……凡事一危及儿女命运前程，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他恳切、忍耐、善良的舐犊柔情，让我们竟由怜悯同情而至深深的景仰悲悼。他不是高山，他是一条大河，包容、吸纳、消解、涤荡了孩子们的一切恶与不洁，将他们从彩色的自得与满足拉进黑白色的忏悔。到了结尾，一片亮光之中，站起来一个中国荧屏上不曾露过面的南方农村父亲形象。

　　《我们的父亲》不像那些骨质疏松的长剧，以迎来送往、酒桌套话、漫长的散步、男女厮缠打闹，给观众留出多得用不完的洗澡如厕时间，它稠密的意外性“戏节”，长长短短、色彩层次丰富的剧中“小品”给了刘子枫宽绰的创造空间。秦元生正是飞过这空间，才跨越了赵书信的局限。刘子枫忽而扬眉大喜，忽而狡黠神秘，忽而手舞足蹈，得意如吃红烧肉，沮丧如咽胆汁，有如《红楼梦》里那粒珠母，将史兰芽、尤勇这些名角，杨若兮、方涛、范艳等新秀和初出道的刘禹都紧紧吸附在一起，组成节奏演进迅速的戏剧景观。

　　对于《我们的父亲》，不必说对自以为高档的城市人灵魂的显影，对今天成千上万“只要父母不死，就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要紧事”的儿女拷问，以及对利用价值远在亲情之上的虚伪“孝心”的审判，仅仅激活一个刘子枫，就是大功一件。

　　《人民日报》(2005年11月12日第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