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里铁轨穿越百年沧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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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15日04:45 北京晨报 | ||
京张铁路最富创意的“人”字形铁轨隐藏在京北的群山之间,京张铁路的枢纽恰恰蜿蜒在长城脚下。体现着中华民族智慧的万里长城与折射出近代中国人自强不息精神的京张铁路在空间的交汇,诠释着中国人改变历史的故事。青龙桥、张家口、宣化……这些曾经热闹非凡的车站,在记者面前现在显得有些冷清与寂寞。那么,京张铁路路在何方? 青龙桥:列车只停2分钟 现 状 中国最古老铁轨保存在此 青龙桥站可以算得上中国铁路的一个微型纪念馆,这里珍藏着中国铁路的三样宝贵文物。 列车在本站只停2分钟 按图索骥,承载着如此重要意义的地点有着一个平和的名字——青龙桥站,距离北京市区70公里497米,最为便捷的到达方式就是从京张铁路今天的起点——北京北站乘坐火车前往。 “到青龙桥?”卖票的工作人员接过记者递过去的10元钱,满腹的狐疑不加遮挡地写在了脸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迅速地从窗口里递出了两张车票和找回的3元钱。“到车上跟乘务员打个招呼呀,你们坐的火车没有报站的,这个站小,也就停2分钟,别坐过了!”售票员热情地提醒。 我们满口称谢的同时不免心生疑问,曾贵为京张线枢纽的青龙桥站,时刻表留给它的竟只有2分钟? 百年车站保存三样宝物 空荡荡的列车在已经百岁的京张铁路线上踯躅前行了3个小时后,青龙桥站到了。记者从站台工作人员处了解到,为了减少通过人字形轨道调转火车车头的数量,提高京张线上列车运行的速度,铁路部门早就在原青龙桥站不远处修建了一个新的站台和一段新的轨道,供出京方向的列车通行。而那座集中了詹天佑等老一辈铁路人智慧与心血的铁轨和正宗的百年老站需要我们行走一段铁轨才能寻到。 今年43岁的杨存信已经在青龙桥站当了14年的站长。1981年接了父亲的班后,本来人满为患的铁路家属院已经消失,职工家属们全部迁到昌平、延庆两地的城镇去了。 虽然略显荒凉,但是在杨存信和他的11名手下的维护下,青龙桥站显得古老而不破败,简单而不杂乱。“青龙桥站其实可以算得上中国铁路的一个微型纪念馆,这里有三样宝贵的“文物”:已有百年的铁轨、1922年即立起的铜制詹天佑像以及纪念碑文、历经百年风霜雪雨的车站建筑。” 九旬铁轨还在健康服役 说起这些,杨站长如同说起自家的传世宝贝。“说京张铁路是中国铁路史的骄傲一点不为过”,杨存信告诉记者,至今在站里还保存着中国最古老的铁轨之一,编号为“BARROW STEEL 1898.SEC435.I.C.R”;已经百岁高龄的铁路“身体”依然良好,记者在他的指引下发现,雕刻着“1908年”字样的铁轨竟然还在正常服役。 “青龙桥车站”几个白底黑字竖在站房侧面,倒是站房正面的英文引起了记者的注意——CHING LUNG CHIAO。这是怎么个拼法?有人说,这是广东话的音译(詹天佑生于广东),有人说是不规范的英文,最可靠的解释是尚未统一的汉语拼音。 追 忆 老路人掩护“詹天佑” 在铁路子弟的心目中,詹天佑是十足的英雄,这份崇拜使詹公像躲过销毁的命运,也使它经常受人的祭扫。 “文革”,詹公被生生拉倒 初冬的北京,山里的气温比城区很自然低上几摄氏度,本就人烟稀少的站台更显凄凉。记者同杨存信说着以上故事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人群的欢笑声。“肯定是来瞻仰詹天佑的,因为今年这条铁路满了一百年,你们媒体报道的多了,来我们这儿的游客也比往年多了很多!” 他提到的詹天佑就在青龙桥站的站台上。1922年,短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依民意在青龙桥这个最能代表京张铁路之巧夺天工的地点,竖立起了詹天佑铜像。一个甲子60年的轮回后,有关部门将詹天佑原在巴沟村的墓迁到了“大总统颁发之碑”的铜像背后,让他得以每天目送列车进出北京。 杨存信说,詹天佑在他们这些铁路子弟的心目中是十足的英雄形象,这样的印记最早来源于父辈们对这位中国铁路先驱的虔诚敬仰。后来,走出山中小站求学的他们又在课本中学到了詹天佑更多的事迹。“我要比同龄人更能理解他的伟大!”可是这位伟人并未因为铁路员工和孩子们的崇拜而免于“文革”的冲击。 “那时我才只有几岁大,当时正在站台上玩,突然来了一伙红卫兵,他们用绳子生生拉倒了詹天佑的铜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杨存信至今心有余悸,不过万幸的是本要将铜像销毁的年轻人接到了有关部门的通知,扔下已经被损坏的铜像后匆匆撤离。杨存信的父辈们小心翼翼地将伤痕累累的铜像藏匿在了车站的暗室,不久后,又转送到了上级铁路部门仓库妥善保管。一直到“文革”后期,被修补一新的铜像才被再次竖立起来,但今天詹天佑“头顶”仍然留下了个窟窿。 近年,小男孩细心祭扫 在詹天佑塑铜像下的石基上,有一段由大总统徐世昌撰写的碑文,京绥路局局长关冕钧题书的碑文。1919年4月24日詹公病逝后,汉粤川铁路同仁五百余名联名及中华工程师学会、京绥铁路同仁联合倡议,在八达岭设碑立“象”,重现詹公之原貌风姿。象不同“像”,为真人大小,并无任何艺术加工,以求见“象”如见人,用以寄众人之哀思,为后世之楷模。 古老的碑文记载着古老的故事,同时也让不朽的精神源远流长。杨存信告诉记者,其实年年都会有群众来专门拜祭詹天佑。其中有一年的情景最让他难忘和感动,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来到办公室借扫地用的工具,要亲自清扫。杨存信说,他们几乎天天都会整理的碑文、像座。“这说明人们并没有遗忘他!” 思 考 京张铁路路在何方? 尽管青龙桥站一天也走不了10趟车,但作为中国铁路的里程碑,京张线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这条铁路不能废弃。 老车站仍用“纸板票” 记者到达青龙桥车站的时候正是下午1点,空荡荡的车站空无一人。“人”字形铁路分叉处,一位50多岁的老扳道工正在睡午觉。“不用担心,到下午三点多才有火车经过呢!”副站长杨振涛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出来转一圈,“看看有人没有,问问他要不要票。”他告诉记者,没几个人买票,前一天一整天也没卖出去一张。由于买票的人实在太少,青龙桥车站仍在沿用以前那种拇指大小的“纸板票”(见上图)。这种票在北京已经消失多年。 青龙桥车站也有出售食品的小摊儿,可是摊主只有在下午时分才会出现在站台上,一会儿的工夫就打道回府了。“这个站一天也就走不到10趟车,有的还在半夜经过,我经常几天都开不了张!”摊主告诉记者,过去高峰的时候一天一夜能走上30多对列车,当时24名工作人员的车站一天一夜都合不上眼。“你说这个车站会不会撤销呀?”摊主担心地反问记者。 新路人坚守“里程碑” 其实如此的想法杨存信和他的同事们并非没有在脑海中浮现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工作人员说,现在铁路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青龙桥至少8分钟的换车头时间似乎与现时代的发展不相适应,“我们觉得这条铁路是不能废弃的。京张线是中国铁路的里程碑,在一定程度上说,它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也正是怀着这样的使命感,这些长期以来一直默默无闻坚守在一线的铁路员工们一直严格要求着自己,接站、举旗、站姿丝毫没有马虎。正是因为有一代又一代的铁路人诚诚恳恳的奉献,这条横亘山岭之间的险路至今为止从未出现过大的险情,杨存信说,他和同事们还会这样继续保持下去。 晨报记者 李晨光 鸡鸣驿 太平城风光不再 南来北往的驿卒客商快马加鞭,为的是赶在天黑前进入鸡鸣驿,把牲口寄存在车马店,在酒房里烧一壶热酒暖暖身子解解乏,第二天好一溜烟地继续赶路。这里是几百年前没有铁路时京张两地间最大的一座驿站。 而今这个古驿站,包砖的城墙整块地剥落,一条十余米长的裂缝如刀劈般从城顶垂至城墙脚下,城门上的城楼缺梁少柱地歪斜着。整座小城笼罩在一片灰黄之中。刚登上城墙,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上前来与记者搭话,自我介绍是这里的“导游”:“钱你看着给吧,我可以给你讲讲鸡鸣驿的历史。”这位祖辈均住在村里的武老先生告诉记者,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慈禧逃往山西时,曾在此地住了一宿。说来也怪,她来了后鸡不叫、狗不咬,老佛爷一高兴,赐名“太平城”。 “当年这里可热闹!你别看这里小,店铺、货栈、布庄、当铺、商号、酒房、药铺、米面铺、杠房……啥都有!大庙13座,小庙17座,光水井就50口!”现如今这里只剩下4座破庙。 鸡鸣驿的衰败,当与1909年京张铁路的开通不无关系。交通工具的更新换代,让这座繁盛一时的驿站化为火车线上一闪而过的风景。 宣化府 旧时车辙两寸深 宣化在汉、唐、辽、金、元、明诸朝历为塞外重镇。明谷王朱 就藩宣府,这里是明代北方九处边防要镇中建筑最为坚固的镇城,城内驻军五六万。后又于四门建城楼,四角建角楼,并为城垣包砖。正统、成化年间复于城中建的钟楼(清远楼)、鼓楼(镇朔楼)至今遗韵犹在。整个宣化城布局俨然为明代北京城之缩本,仅规模较小、门制不同(七门)而已。1989年,清远楼等经过大修,南北六里步行商业街上纵列三座古城楼,有点儿王府井大街的味道,但仍不失古城风貌。 “府见府,三百五。”当地人告诉记者,“大同府到宣化府,宣化府到北京城,各相距350里地。”按照明制,中央以下的建制依次为府、卫、所,“那时候的张家口,只是我们宣化府下的一个‘所’”。提起历史,宣化人声调儿都透着骄傲,“看见城门洞前那块地没有?当年那车辙,两寸深!” 或许只是巧合,京张铁路1909年通车,1913年(民国2年)废宣化府。宣化的政治经济地位就这样逐步被张家口所取代,现今是张家口的一个区。京张铁路线上,宣化站的售票厅和候车室合二为一,连座椅也没有。 晨报记者 姜葳 张家口:每天仅过5对车 现 状 百年老站:每天仅5对客车经过 候车厅只有数十张座椅 一路颠簸,记者终于抵达京张铁路的终点站张家口。 张家口火车站位于张家口的市中心。“张家口站”四个白色黑边的字在墙的侧面位置。电影院大小的门脸儿毫不起眼,毗邻的十余层高的交通大厦更显出它的灰头土脸。不知情的人完全不会想到这曾是足以让铁路人乃至国人骄傲的百年老站。 售票室兼候车厅里,三三两两的民工脚下堆着大麻袋包,整个候车厅只有数十张座椅,但空位子还是很容易找到。乘客也没有出远门的紧张,显得悠闲得很。据说这里每天只有5对客车经过,全站唯一一名姓董的老货车员大多时间内比较清闲。 整个车站在民国、日本占领和新中国成立后进行过改造,站前广场的旧栅栏和大钟已被拆除;现在只有用来办理行车手续、指挥车道的“集中楼”,月台和三股铁道还在百年之后继续发挥作用,而当年机务段的厂房现在早已废弃空置多年了。 铜像给“小站”发出信号 由于这个百年老站的运营规模实在太小,1958年张家口南站兴建,设备大都转移到南站去了。时值京张铁路肇建百年,张家口市政府在火车站前竖起一座4米多高的詹天佑铜像以示纪念,“但我们想不通像为啥立到南站去了”,张家口站的工作人员嘀咕道。有消息说,张家口市政府准备拆除这个今天看来的“小站”,铜像的“另立门庭”或许是个信号。 追 忆 一座城市:因一座车站而改变 0.4平方公里开有4家剧场 张家口市区被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太平桥划分为“桥东区”和“桥西区”。桥西区的“堡子里”和“来远堡”被称为张家口的“根”,如果考察辞源的话,“堡”为“屯兵之地”。而桥东区原本是荒凉的城外。詹天佑当年的选择改变了张家口的市貌,火车站修在了桥东区,从此带动此地的迅速繁荣:铁路自有的水、电、煤系统率先发展,机械探矿、维修及铁路机修厂随即跟进,地方上也连锁发展起了民用供电、交通、邮电局、房地产等公共设施,照相、理发、洗浴、餐饮等商业服务一应俱全,甚至桥东区的花街柳巷也远近闻名。南市场0.4平方公里的地界儿,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竟开了4家剧场。据说这里曾是一个天桥般的场所,各式杂耍地摊儿让人迈不开步子,而小吃店铺里的烧饼、三角饼、戗面馒头的香味儿令老辈儿人至今还回味无穷。 用自来水比石家庄、保定早 “没有人想上北京!因为北京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张家口文化局退休干部梅大生语气激昂地对记者说,“石家庄、保定还喝井水的时候,我们张家口人早就用上自来水了!”铁路人的优越感在这个自小生活在铁路边上的老人身上仍然依稀可辨。 当时铁路工人玩黑管很常见 在张家口举办的“京张铁路肇建百年大型图片展”上,记者见到了一张“老照片”:铁道上,光头蓄辫、穿着各式短打扮的人们黑压压一片,聚拢在两节车厢边,仰头张望黑色的庞然大物,甚至不乏挑着扁担前来凑热闹者。正如火车鼻祖斯蒂芬森所说,“(蒸汽机车)吓得我的母鸡都不会下蛋了。”梅大生回忆起院里的老太太第一次坐火车,看到窗外的景物向后掠去,惊呼不已:“可不得了了!树都倒了!房子也倒了!”梅大生说火车给上世纪初张家口人带来的最大变化是“要走出去看看”。特别是铁路工人走南闯北,更是见多识广,“(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铁路工人玩儿黑管、萨克斯,很常见!” 揭 秘 为何以张家口为终点? 被称为“京门锁钥” 由于居于北京通往蒙晋及西北诸省要冲,晋商、徽商以及江浙商人从张家口出发,穿蒙古库伦(今蒙古人民共和国首都乌兰巴托),远抵俄国恰克图(今俄罗斯卡克图),这条昔日的“张库恰古商道”被誉为“第二条丝绸之路”、“陆路大商埠”、“旱码头”。张家口的经济地位自不必说。这里北倚长城三面环山,是连接内蒙古与内地的重镇。蒙古高原的东南沿到张北坝上,平均海拔为1400米,而张家口海拔六七百米,一旦失守敌兵将长驱直入直捣京城,因此张家口被称为“京门锁钥”,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正是缘于其重要的经济、战略地位,第一条国人铁路的终点才被选定在张家口。 1995年才获准 对外开放 可是随着时光流转世事变迁,蒙古独立,中俄断交,旅蒙商人在外蒙古财产被没收,损失白银一万万余两。从此张库恰商贸古道被切断,“张垣商务一落千丈”,张家口的繁荣也随之慢慢冷落。在计划经济时代,张家口名列河北省第三大工业城市。 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张家口的重要战略意义使得它的改革开放比外面晚了十多年。直到1995年,张家口才被国务院列为对外开放城市。可张家口至今仍是一个相对落后的城市——据河北省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在河北省的11个设区城市发展综合指数的排名里,张家口总是排在后面。记者放眼望去,市内跑的车大多是吉利、夏利。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她本人就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张家口的轻纺业倒闭了,重工业发展也不景气,只有靠轻工业撑着门面。” 晨报记者 姜葳 本版图片 晨报记者 蔡代征 特别鸣谢:通州车务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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