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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监狱“演员”的灵魂较量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16日14:56 新民晚报

  

3个监狱“演员”的灵魂较量
3个监狱“演员”的灵魂较量

  本报记者钱勤发

  再过两天,提篮桥监狱新岸艺术团将迎来成立20周年。在多元化改造罪犯的监区文化中,新岸艺术团名气最响,成果最丰。20年里,这个由犯人组成的艺术团创作、排练、演

出了乐曲、歌曲、戏剧、舞蹈、小品等各类节目500多个;外出法制演讲和文艺演出100多场;观众达几十万人次,其中接待外宾5000多人次。

  当文化艺术渗透到这些戕害善良、亵渎文明、危及社会安宁的囚犯内心时,那歌声、丝竹声,声声唤回心灵的良知;那简谱、五线谱,谱出了一首首震撼心灵的乐曲。他们向社会忏悔,向受害者忏悔,向亲人忏悔。他们都想早早“回家”……

  上周,在他们为庆祝建团20周年彩排时,我采访了三个“演员”,听他们细说灵魂较量的故事——

  1跳群舞而知“合群”

  雍玲玲,女,28岁,犯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新岸艺术团舞蹈演员上海人

  记者老师,看到你怪怪的目光,我想你一定不相信我这个斯斯文文的弱女子也会杀人。是的,我动了刀子,是防身的一把水果刀,一刀戳在我婚外恋的对象胸口头,没想到把他戳死了。你问我为啥事体?没啥,一点口角,心里不惬意,就动了刀子。婚外恋“恋”进了提篮桥,这叫自作自受。

  我官司吃了4年,已从无期改为19年。我在2002年到新岸艺术团学跳舞,已经跳了3年。你问我有啥感受?感受很深。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觉得这场官司吃得值!像我这种臭脾气,两年、三年官司是改不脱的,没有十年八年不解决问题。所以,晚进来还不如早进来,不然要闯更大的祸。

  我生性自私,讲不得,碰不得,加上对婚姻不满意,心里交关难过,动不动就要动气。到了新岸艺术团,刚开始也自私得不得了,自我感觉舞跳得蛮好,人家指出我错误,我不买账,还要同人家吵。后来,拍成录像,管教队长叫我看,我一看,面孔有点红,确实没腔调。群舞不是独舞,群舞要合群,像我这种太自我的人怎么跳得好群舞呢?后来,我想做人也要合群,要在乎别人感受,要为人家想想。我这个人就是想自家太多,想人家太少,就连爷娘、儿子也没好好想过。

  说到儿子,我既怕又惭愧。儿子2岁时,我就进来了,现在已经5岁了,我爷娘带着。我怕他不能接受一个杀人犯的母亲,不让他叫我妈妈。我爷娘带他来看我时,关照他叫我阿姨,从2岁叫到5岁,他觉出苗头来了。最近一次,我见了他问道:“欢喜阿姨吗?”他说“欢喜”。我说:“阿姨做你妈妈好吗?”他说:“好。”没想到他又说:“阿姨就是我妈妈。”这一下,我熬不牢泪流满面……

  不好意思,说到儿子我就会哭。我以前一直将他当作包袱,自私得连儿子也不想要。现在成熟了许多,这当然与新岸艺术团有关系。你看看我们面色,与其他监房的不一样。我们眼神都有光,要不怎么在舞台展示自己的形象?与艺术在一起,我也能心平气和反省自己了。

  2唱歌唱得心胸开阔

  黄芳,女,30岁,犯盗窃罪被判死缓。新岸艺术团独唱、领舞、黑管、单簧管、小品演员,是“台柱”。浙江人,讲一口道地的上海话

  我17岁时因被父亲打了一记耳光而离家出走,到上海到广州,再到青岛,又回上海,进了提篮桥监狱,13年里没有回过家,现在想回家也回不了了。

  那时幼稚得可怕,轧道不当心,成了盗窃团伙一员,专偷高档宾馆里的洋酒,法院判决时认定作案金额为17万元,官司已经吃了10年,从死缓改为无期,又从无期减至18年,刑期还有10年。

  我从来没想到吃官司会吃到舞台上。那时,新岸艺术团招人,管教队长到我们女监来挑选,说我苗子好,有艺术细胞,就把我招进去了。其实,我非但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而且从来不去舞厅、卡拉OK,根本不识简谱、五线谱,更不知唱歌还要运气带感情。到了艺术团,管教队长请老师教我们练声、运气、把自己放进去,别纯粹模仿,要唱出自己风格……我就从唱歌学起,后来又学舞蹈、乐器、小品等。我们艺术团总共60来个人,要求是多面手,所以根据管教队长要求,需要啥学啥。在里面学跟外面学不一样,真正做到专心致志。

  要说艺术与改造的关系,我的思维和认知全是在舞台上获得的。在台上既展示自己,也要触动台下的人,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起的作用是警示他人。为要警示他人,先要警示自己,或者说先要净化自己的灵魂。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改造。这些年,每当我在台上演出时,感情会发生变化,看到台下的观众,很羡慕他们,羡慕得眼泪会流出来。这是失去自由的痛苦和对自己罪行的忏悔。

  从20岁到30岁,我的青春是在大墙内的新岸艺术团里度过的。不是用青春赌明天,而是用青春走向明天的新岸。真的,我成熟了许多。我学会了站在他人角度看问题。我找到了犯罪的根源,从怨恨父亲不认父亲的绝情,到终于在信里叫声爸爸,这对我来说极不容易。

  我曾错误地认为是爸爸的一记耳光,把我打进了提篮桥监狱,让我“受苦受难”。所以,我记恨他好多年,不再觉得这世上还有爸爸。有一次,爸爸妈妈从浙江来探望我,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当作不认得。临别时,我抱着妈妈哭了。妈说,你也抱一抱你爸爸,给他一点安慰,不要太伤他心了。妈妈几乎哭着求我,可我的心依旧冷若冰霜,理也不理爸爸。现在想来,伤心的不是我爸爸,而是我自己。对爸爸如此绝情,我还像个人吗?爸爸没有病也要气出病来。他生病了,到病危时妈妈来信说,爸爸一直爱你的,他以前从来没有哭过,可你吃官司后他哭了好几回。他说,女儿不认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妈妈劝我写封信,叫声爸爸,问候问候他。

  妈妈的这封信是管教队长读了后交到我手里的。管教队长再一次教育我、开导我、说服我。我好像一夜之间醒了。难道我真的要让爸爸带着遗憾走吗?我如此绝情,他就是走了也难以瞑目啊。我终于给他打了电话,表达了我的问候,以后每月给妈妈写信时,不忘问候爸爸。也怪,现在一说起爸爸,我的眼泪就会流出来。

  没有想到奇迹发生了。当我不再记恨爸爸,给他打电话写信后,他竟然从死亡线上活过来了。现在虽是中风瘫痪,但已没有生命危险。我心情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愉快,这就是最大的改造成果。

  3吹萨克斯吹出希望

  杨杉,男,27岁,犯抢劫杀人罪被判死缓。新岸艺术团乐队演员上海人

  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从少年时就犯罪,15岁被少教,18岁被判刑,1996年6月到提篮桥监狱,在一大队关了7年。2003年9月9日被招进新岸艺术团。这个日子我永远不忘,我把它看作走向人生新岸的起点。

  我从小犯罪,与性格缺陷、心理障碍有关系。性格暴躁,疑神疑鬼,总觉得人家同我过不去,吵吵闹闹的冲突经常发生。到了新岸艺术团,觉得自己上了档次,是个“文化人”了,也想改一改坏脾气,可偶尔还是熬不牢会发作。管教队长发现了我性格的缺陷,请监狱里的心理咨询师给我“诊疗”,虽有效果,但效果不及我吹萨克斯。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乐器,也没有学过简谱、五线谱,我是文盲、法盲、音盲,所以一切从头学起。学乐理倒不难,难的是要练出嘴上的功夫。一开始,嘴唇托不牢萨克斯管,于是用牙齿咬牢,咬得嘴唇起泡出血,痛得很。我没有打退堂鼓,继续忍痛每天练两小时,整整用了3个月过了这一难关。

  你等等,我去拿萨克斯吹给你听……这一曲叫《回家》,是萨克斯的经典曲子,你也一定听过。每当在舞台上吹奏这一曲子时,我好想回家。我父亲在我5岁时就去世了,我妈妈和继爹对我都很好,我对不起他们。他们耐心地等着我,等我回家。我想好了,回家后一定好好地孝顺他们。

  管教队长说我变了,变得性格安静了。我知道,在艺术的氛围中熏陶,我这个暴力犯正慢慢走向成熟。吹萨克斯也好,敲鼓也好,我要吹出希望,敲出希望。现在刑期还有12年,我争取多多减刑,早早回家。(文中“演员”均为化名)

  排练,在歌声中净化心灵

  上台之前,管教队长(中)指导化妆

  本版摄影杨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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