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饰

　　■文/西岭雪

　　相对于金色而言，银饰一直被称为比较含蓄素雅的装饰。古传奇中形容某个女子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必是银装素裹，不见一点珠光宝气——这里面，是把银饰摒除于珠宝之外的。

　　尤二姐初见王熙凤，“一看，只见头上都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子袄，青缎子掐银线的褂子，白绫素裙……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立时便软了三分，自愧不如——可见银饰不可言喻的独特魅力。它没有金的霸俗，珠的巧媚，红宝石的张扬，绿翡翠的妖冶，沉着内敛，既合乎大家闺秀名门正室的身份，又全无一丝暴发户气，兼顾了雅致与端庄两种情调，故而为一众既苛求细节又自命清高的女子所喜爱。

　　银饰中最具盛名的是英国和欧陆的纯银古董精品，因其雕花精细和形制独特而极富收藏价值。英国的古董银饰和古董表一样打有印戳，称为HALLMAK，确保其成色符合规定，并显示出送验年份和地点，以备收藏家们查阅《印戳大全》来鉴定其价值。

　　闲时翻阅古董首饰年鉴，看到一对战国铜错银兽形饰件，其精雕细琢与兵气纵横令我讶异不已。相比之下，另一枚十九世纪日本手制雕花兽形纯银饰物，则显得娟媚局促，一如他们的浮世绘画风，所有的工丽都徒具其形，失于浮华。

　　近年来，波西米亚风的劲吹使得我国的藏银首饰流行一时，其古朴秀雅的成色与异域风情的设计使得追求个性的小资们将其奉为必备收藏。曾经看过一篇小说，描写一位奴隶时代的藏银匠，他毕生有两大追求：一是脱离奴隶身份而成为自由人，二是打造出世界上最美的银器。因为他的执着与勇敢，奴隶主准许他脱离奴籍，完成了他的第一个心愿；其后，他走遍天下，学成一身炼银绝技，可是却找不到一个拥有大量藏银的豪富让他一展身手，他不甘心只是帮一些村姑小儿打几支银钗、项圈过一辈子，一心一意要把自己的技艺发扬光大，传于后世。最后，他又回到了出身地，向奴隶主请求，愿以自由身来交换为他打造银饰的殊荣———原来，对于艺术家来说，自由与理想是相悖的，想取得其中一样，就必得放弃另一样。

　　书不在手边，详情已经记不得，而经我理解和复述过的故事，多半已与原著大相径庭。朋友们说我无论讲述什么最终都会变成“西式风格”，然而那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只读到了我所理解和感动的，所谓“我思故我在”吧。我眼中的银饰从此便成为故事中那样一种拥有哀艳意味的饰物，银饰，月光，还有月光下的河流，浑然一体，打造出了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流淌着唯美的忧伤，也许，那便是九二五银的境界。

　　九二五银，也就是传说中的纯银了———即使纯粹，亦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