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爱情的某种标本

　　■文/南妮

　　几十年之后，再来看徐志摩的那场空难，就觉得太像某一种象征了。诗人的理想是在爱情的天空飞翔，这是他以为的“生命的中心与精华”。但是，我们人类，又哪里有翅膀，我们注定是得站在泥地上远离仙气的。徐志摩死于飞机失事，这之前，其实他那场轰轰烈烈的惊世之爱也差不多了结了。缪斯女神赋予徐诗人的死法是一种最美丽的死法。坠落，那

　　一个凡胎肉身是承受不了爱情那无际的梦想的。陆小曼有缺点，是人都会有缺点。如果徐志摩活下去，只要他仍然把爱情奉之为终身的追求，那么，他的目标肯定会转移。蜜蜂要采好的蜜，不会停只停留在一朵花上。爱情的信仰者当然会直觉，最美好的感觉、最接近于他梦想的状态，一定只存在于爱情的前期。看看徐陆两人的书信，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激情的真挚与胶着。

　　聪明人是容易看透的，徐志摩聪明，但不看透。这是他的可贵，他的不可取代。实用主义者千千万万，聪明的超然者千千万万，但徐志摩只有一个！像我们中国人这么务实的种类，这么看重现实的习性，能出徐志摩这样的人，怎么不是一个奇迹？一种昭示？———是有这样的人，用燃烧自己来注释活着。诗人都有一种自恋性：他的爱情因为演示给人而更增加一份豪气，一种缠绵。这没有什么不好。他人的赞美也是爱情的养料。爱情的好，还在于借助化学反应，引发出一个更辉煌更荣誉更才情的自己。有时候，你简直会觉得，徐志摩就是诗神的化身。不要说值得还是不值得。不要说可惜呀真可惜。你，不要去评判是非；你也不要妄加议论。你没有资格。你的理想是什么？你又为你的理想做过什么？外界批评攻击，你又是怎么扛住的？

　　“他的追求使我们惭愧，因为我们的信心太小了，从不敢梦想他的梦想。他的失败，也应该使我们对他表示更深厚的恭敬与同情，因为偌大的世界之中，只有他有这信心，冒了绝大的危险，费了无数的麻烦，牺牲了一切平凡的安逸，牺牲了家庭的亲谊和人间的名誉，去追求，去试验一个‘梦想之神仙境界’，而终于免不了惨酷的失败，也不完全是他人生观的失败。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的信仰太单纯了，而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多情却非爱情至上的一代大师胡适对徐志摩表示着最深切的钦佩。勇气比智慧更可贵。智慧还可以后天夺得，勇气简直就是神的赐予。

　　年轻的时候读《爱眉小札》，受不了那个肉麻。徐志摩的长相也以为过于柔弱。奇怪的是，中年之后，对他反而有了一种崇敬。他应该是爱情的某种标本。他有着孩子的纯真、诗人的赤诚。连他被弃的前妻也不恨他，谁能恨一个胸无城府的大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