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回迟来18年的审判

　　新闻联动

　　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

　　《羊城晚报》要闻部

　　四姐弟潜逃18年，三兄弟追凶18年

　　18年前，因为门口“风水”起争执杀了两人，四姐弟踏上逃亡之路。18年来，为了给冤死的父母报仇，三兄弟苦苦追凶。

　　18年后，一个奇特电话，他带着心头秘密悄悄离家。他在一步一步接近18年来苦苦追寻的目标，他的家庭却一步一步走向崩溃的边缘。

　　天网恢恢。今年6月20日，一场迟到18年的宣判……

　　陈春鸣画

　　1 18年前血案

　　门口“风水”引发纠纷夺两命

　　河北保定一家电力设计院的设计师刘春俐去年4月生下了女儿后，就发现丈夫艾桂祥变了：他的心思好像不在家里，应该做的事，不提醒他就不知道。丈夫的这种反常表现是

　　从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开始的。

　　那是孩子出生两个月后的一天。刘春俐下班回家，在楼下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冲回家打开门一看，孩子哭得浑身发紫，而丈夫艾桂祥隔着关紧的二重房门，正在阳台上打电话，他是怕孩子的哭声吵着了！随后，艾桂祥突然提出要去广州出差，而且带走了夫妻俩结婚三年来一起攒下的4万元存款。刘春俐想打电话问清楚，不料艾桂祥却关了手机……

　　这边，疑窦丛生的刘春俐被种种猜忌煎熬着；那边，艾佳祥却瞒着妻子在广州寻找一个女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不会放过她，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艾桂祥找这个女人已找了整整18年。18年前那天发生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

　　那时，艾桂祥家住湖南邵阳县。那是个六月初一，家里要修猪圈，父母让他去请大姑父来帮忙。艾桂祥赶回来时，却听说父母被艾连生一家打伤了。据警方事后调查：当时艾桂祥的父亲艾新发和家人在修猪圈，隔壁邻居艾连生出来指责，双方争吵起来，之后就动手了。艾桂祥的父母被对方打成重伤，已送往医院。

　　冲突双方算是带血缘的亲戚，平时关系不错。艾连生一家认为：在他们家门口的斜对面修栅栏会影响风水。为此几次发生冲突。这次血案，艾连生夫妻加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共六人都参与了。泥工杨更良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艾连生的大儿子艾青祥，用铁锤砸向艾新发的脑袋，把艾新发砸倒在地，双方越打越激烈。等杨更良找来乡亲们劝架时，艾桂祥的父母已双双倒在血泊中。行凶者除艾连生夫妇俩被乡亲们抓住，他们的四个儿女却逃走了。

　　艾桂祥的父母被送到医院后不久，就先后含恨逝去。当时年仅14岁的艾桂祥和两个弟弟跪倒在父母坟前发誓道：一定要找到逃走的凶手，为父母报仇！18年来，邵阳公安局侦办此案的民警虽然换了好几拨，但从未放松对在逃四人的追捕。所有这一切，艾桂祥一直深埋心中从未对妻子说过。

　　2 追凶到广州

　　五金店里助警方逮住女凶手

　　一周前艾桂祥接到老乡电话，得知自己要找的这个女人出现在广州增城，立即不顾一切赶了过来。虽然只听对方说这个女人是做五金生意的，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清楚。但艾桂祥打定主意：哪怕把增城翻个遍，也要找到她。在增城寻人的翌日下午，隔着一条街，艾桂祥突然从对面一家五金店里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确定了艾金华的身份后，艾桂祥马上拨通了湖南邵阳警方的电话。警方立即成立了专案组。

　　张卫国是接手此案的第三任刑警。当年这起为修猪栏引发纠纷，导致两人死亡的血案，在邵阳县引起了很大震动。但18年来，四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在逃，让每一位参与侦办此案的刑警都感到肩上责任重大。刑警们马不停蹄地从邵阳赶往广州增城。

　　就在艾桂祥为即将抓到四个凶手之一的艾金华而紧张激动时，他的手机响了，妻子从河北保定家中给他打电话，要他回去给女儿过百日，否则，就要考虑他们之间的婚姻问题。原来他们当初结婚时，因手头不宽裕没有举行婚礼，计划这次借女儿百天的机会，请同事们过来热闹热闹。但此时艾桂祥不得不掐断了妻子的电话：他不能受外界干扰，他要协助邵阳警方在广州增城抓捕凶手。

　　开始，对方说她不叫艾金华。可听到警方开口说出的湖南邵阳口音时，艾金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但艾金华不仅否认当年参与行凶，还拒绝透露其他兄弟的下落。刑警们决定将其带回邵阳继续审讯。

　　3 婚姻出危机

　　妻子不要仇恨只要温暖的家

　　返回保定家中的艾桂祥心怀忐忑：一场家庭风暴就要降临。果然，妻子刘春俐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看到满屋的破烂，艾桂祥未动声色。他受过太深的伤害，他有极强的忍耐力。他没说话，只是过去抱了一下妻子就走了。他心里明白，妻子在顺利环境中长大，无法理解自己追凶决心，无法了解仇恨的滋味。

　　18年前，艾桂祥安葬父母后才14岁，最小的弟弟才7岁，三兄弟只好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村里人多地少，人均只有五分田，为了抚养兄弟三人，60多岁的爷爷甚至去讨饭。而14岁的艾桂祥，在地里像成年人一样干活，200多斤的担子，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累得他鼻子流血，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挺着。那时兄弟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抓回凶手，给父母报仇。三兄弟发愤图强，发狠读书。由于家里拿不出钱同时供三兄弟上学，老二艾云祥在上高二时，主动辍学去广东打工挣钱给哥哥和弟弟读书，悲壮地牺牲自己的前途，资助哥哥和弟弟考上了大学。

　　艾桂祥不顾妻子的反对，拿着为女儿过百日时亲朋们送的4000元礼金，又从河北保定赶到湖南邵阳县公安局。因没发现新的线索，抓捕其他三名凶手的工作再次陷入僵局。艾桂祥不得不再次回到保定家中，四处花钱请人打探消息。因家里的积蓄早已用完，他开始找同学、老乡借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春俐，认为他已失去理智了。有的同学劝他：过去的就过去了，关键是过好现在的生活。没借钱给他，他非常生气。妻子觉得他为了报仇，已钻入了牛角尖，连自己的性格几乎都变畸形了。她觉得：丈夫这近乎疯狂的举动，完全没顾及自己和孩子今后的生活，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刘春俐曾对艾桂祥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任何人不要替我报仇，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但艾桂祥听不进去，他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

　　艾桂祥不顾一切追凶的决心和行动，造成了他和妻子之间前所有未有的僵局，离婚似乎成了夫妻俩唯一的选择。

　　4 天网疏不漏

　　潜逃18年枉然，一家五口判刑

　　就在夫妻间的感情因无法相互理解而走到尽头时，警方在广州铁路公安的配合下，经过布控抓住了另一个凶手艾志祥。

　　艾志祥是当年参与血案中年龄最小的，当时才14岁。事发后，他跟着两个哥哥逃到广西，后来兄弟失散，他一个人在广东以捡垃圾为生。他说了一句“终于解脱了，可以回家了！”艾志祥交待：在外逃亡的18年里，他经常梦见血案发生时的情形，梦到对方的喊叫声和孩子的哭声，惊醒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还主动交待了两个哥哥的藏匿地点。

　　邵阳警方连夜赶至湖南通道县抓捕凶手艾顺祥。抓艾顺祥时，他听到院里的狗叫即从家里出来，迎面碰上警方人员被擒，他妻子还迷惑不解。直到被捕的那天，艾顺祥都没跟老婆讲过这事。艾顺祥在湖南通道县隐姓埋名生活了近14年，最终没能逃脱恢恢法网。

　　2005年5月28日，邵阳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个迟到18年的血案。在法庭上，艾桂祥第一次了解到几个凶手逃亡18年里的生活：艾金华瘦，朱佰佬更瘦，可说是皮包骨头；艾志祥更是发育不良。他们一家人没有一个幸福的：艾新发的三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凄凉；艾连生一家房子被人拆了，18年逃亡在外更是惶恐不安，度日如年。庭审这天，也就成为犯罪嫌疑人艾连生夫妇和行凶后逃逸的儿女们，18年后的第一次相见。艾金华感慨：牙齿都掉光了的父亲艾连生，看到艾志祥时叹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个子也一样。他逃亡前的身个差不多也就这么高。

　　6月20日，邵阳县人民法院判处犯罪嫌疑人艾连生和妻子朱佰佬有期徒刑10年；他们的二儿子艾顺祥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大女儿艾金华被判有期徒刑14年；四儿子艾志祥被判有期徒刑3年。

　　在得知审判结果的一刹那，追凶18年的艾桂祥三兄弟百感交集。艾桂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庭审结束后，艾桂祥匆匆赶回了河北保定的家里，他在努力修复与妻子、孩子的关系。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