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在中国当导游”

　　他从华尔街走来，是投资分析的顶级高手。他是全球拥有最多读者的经济分析师，以对全球经济复苏的悲观态度而闻名。

　　1 “我不希望任何人亏本”

　　“世界经济的心脏”华尔街看似平静，却隐藏着惊涛骇浪。神话般的一朝荣华富贵

　　对于经济分析师这份华尔街最具代表性的职业，美国的一本畅销书这样写道：“工作数月之后，他们失去了过正常生活的愿望，他们将自己完全交给老板，连轴转工作，很少睡觉，他们在工作上做得越好，就越接近死亡。”

　　作为华尔街最著名的投资银行之一，摩根斯坦利脱胎于美国历史上最强大的金融集团——摩根财团。早在上世纪70年代，美国就流传着这样一句广告词：“如果上帝要融资，也会找摩根斯坦利。”

　　斯蒂芬·罗奇加盟摩根斯坦利已有20多年，在华尔街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水均益：能不能告诉我们华尔街的一些“秘密”？大部分中国人一听到华尔街就想到“商业”，有时甚至是“密谋”、“投机”或是“游戏”。作为一位华尔街成功的经济分析师，您的生活和工作究竟是怎样的？

　　罗奇：我在多年前发现，我最喜欢解谜，去揭示经济生活中一些常被人忽略、别人不感兴趣或根本不去思考的问题。这的确要很辛苦地工作。我出差的时间很多，也要写很多东西。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但在职业和家庭之间很难找到平衡。

　　水均益：您在不同的场合都表示过，您分析各种不同的经济，试图解谜，但也难免犯错误。

　　罗奇：那肯定是。说到底我们都是常人，是人就要犯错误，关键是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同时不要把成功太当回事儿。如果你总想着自己的成功，你就会产生幻觉——你解释了某些别人无法解释的东西。谦虚很重要。你需要反省错误，时常警惕你很可能马上就要犯下一个错误。

　　水均益：所以我的理解是您更关心过程或者解开谜团的方法，但不关心解谜的结果。

　　罗奇：不。我很关心结果，但过程和结果一样重要。假设一个人说股票市场要走高，如果他说对了，那很好。但另一个人说股票市场要走高是因为3条原因，同时他考虑清楚了这些原因的来龙去脉，那样的预测更有帮助。拥有一个系统的构架比只拥有答案更重要，即便你的预测结果是错的，你还可能分析出你为什么错。我很在乎结论是因为，基于我的结论，人们要决定是否拿出储蓄来投资，我不希望任何人亏本。

　　2“中国是一头快速奔跑的大象”

　　中国是一个让罗奇快乐的地方，因为除了中国之外，罗奇对世界经济的态度都是悲观的。

　　罗奇说，有人曾把中国比喻为大象。中国近些年的发展证明，即使真是头大象，中国也是一头快速奔跑的大象。而每次对这头大象的探访，总让他有出人意料的发现。

　　中国经济已经保持了20多年的高速增长，中国在西方人眼中，再度成了一个谜团。中国经济发展是否将持续下去？一个强大、繁荣的中国对世界意味着什么？

　　从1997年开始，为了解答中国经济之谜，罗奇曾先后30多次访问中国。罗奇曾经开玩笑说，他感到自己除了做经济学家之外，没有别的一技之长，实在觉得不踏实。但是因为来过中国很多次，他至少还可以做一名中国游的导游，带领世界各地的经济学家以及企业家，畅游中国的经济画卷。

　　水均益：您在8年中来中国30余次，这是否说明您了解中国的愿望非常强烈呢？

　　罗奇：没错。我第一次来中国是在1997年至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我发现中国非常与众不同。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末发生了引人瞩目的变化，这让我深深地“迷恋”上中国。

　　水均益：因为您对中国的强烈兴趣，我们才能看到您这本关于中国的书——《不一样的中国》。您为什么给这本书起了这样的名字？

　　罗奇：主要动机源于亚洲金融危机。在那场危机中，泰铢、韩元、印尼盾，亚洲各国的货币一个接一个贬值。在所有人都认为人民币将成为下一个贬值对象时，人民币没有松动，这令我意识到中国和其他亚洲国家不同。两年前，中国被“非典”疫情所困扰时，我正在中国。不少人担心“非典”将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绊脚石。在几个星期中，中国控制住了“非典”疫情，经济有了明显回升。在过去七八年间，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中国能处理很棘手的经济问题，这也证明了中国的“与众不同”。

　　3美国贸易最大的一笔赤字是与中国的贸易

　　从2003年2月日本高级财务官员激烈指责中国的汇率政策开始，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音逐渐成为一种“合唱”，而美国逐渐成为这个“合唱团”中声调最高的“领唱”。

　　今年7月21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调升2%。10年来人民币的首次升值，基本上得到了国内外舆论的一致认可。

　　水均益：为什么突然之间，关于人民币是否升值的辩论以及压力都浮出了水面？

　　罗奇：在美国、欧洲以及世界经济中存在很多压力，这些压力被政治化了。政客们希望找到一个简单的目标，人民币现在成了这个目标。

　　水均益：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罗奇：在当今美国，工作机会增长缓慢，工资增长比通货膨胀的速度还慢。在消除通胀的影响之后，美国工人将无路可走。同时，美国贸易最大的一笔赤字是与中国的贸易，大约占去年美国贸易赤字的26%。政客们把这两个不相关的事实摆在一起，说中国对美国国内工人的问题负有责任。这种逻辑是完全错误的，但美国政治就是这么回事儿。政客们认为，人民币升值，美国工人的问题就解决了。政客总想把问题简单化。对美国政客来说，简单的答案就是指责别人。

　　最坏的情况是，美国国会通过反华贸易保护法案。这些法案将增加中国出口美国商品的关税。这种行为是愚蠢的，但这并不意味它不可能发生。

　　水均益：这将导致一场贸易战争。

　　罗奇：所以我们坐在这里，试图告诉华盛顿：“停止这种行为，用理性来考虑问题。”但华盛顿说：“我不愿意听你们的。”

　　4 中国房产价格会“跳水”吗

　　作为长期研究中国的经济学家，罗奇对中国房地产的发展尤为关注。他这样描述中国的发展：“如果几个月没来中国，或许原先的一片低矮破烂的平房区就会被现代化的高楼所取代。”

　　从2004年开始，中国政府针对房地产业的过热迹象采取了调整动作，对房价过快增长打出了一套“政策组合拳”。中国政府防范恶化、主动调整的积极举动，让许多投资者增加了对中国经济的长期信心。

　　水均益：现在是不是买房子的好时候？

　　罗奇：在上海不是。你不妨等待一段时间。

　　水均益：要等多久呢？几个月？

　　罗奇：不好说。如果你等上半年到一年，有可能等到更便宜的房价。

　　水均益：根据您的分析，在整个房地产市场上还不存在一个全局的泡沫，泡沫只是在局部？

　　罗奇：房地产市场是区域性的，它通常由某一个城市，甚至城市里某一区域的对房子的需求和供给来决定。

　　水均益：与世界其他城市同期的情况相比，您认为中国的房产价格在合理的波动范围内吗？

　　罗奇：中国经济增长主要集中在沿海地区，买房的需求也主要集中在这些地区。这是中国的领导层多次强调要解决的问题。如果取得成功，对住房的需求将从沿海向内地以及西部地区转移，在很大程度上缓解沿海地区房地产市场的压力。

　　水均益：我想那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罗奇：的确要花很长时间。同时，沿海地区的房地产市场有自身的问题。政府宣布了一系列措施来消除房地产泡沫，这将挫伤投机者的积极性，同时不会伤害到真正的长远投资。“泡沫”意味着，某些人买一套房子，一个星期后又把它卖出去，从中获利。

　　水均益：这样下去的话，结果会是什么呢？比如10年前东京、香港房地产价格的“跳水”？

　　罗奇：最坏的结果将是房价飞涨之后突然崩溃，那些花高价买下房子的人将面临严峻的个人经济危机，为那些人贷款的银行也将陷入危机。这都是中国政府试图避免的，中国政府近期的举措将有效地控制投机者的倒手行为。

　　(中央电视台《高端访问》专供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