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荒野开满南瓜花的梦想

　　■文/张继玺

　　放在我案头的书是《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邹海仑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作者为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J.M.库切，一位南非作家。库切是眼球时代的异类，一个“羞涩的”人，一个离群索居的作家，痛恨聚光灯下的生活，对一切酒会、典礼———只要是有红地毯的场合，都敬而远之。

　　库切以冷峻的笔触对当下西方文明中浅薄的道德感和残酷的理性主义给予毫不留情的批判，表达对生命、人与外界环境的冲突复杂而深邃的思考。

　　这部小说延续了笛福、卡夫卡和贝克特的文学传统，以内战爆发后一片荒芜战争景象的大南非为背景，讲述一个卑微的生命K在充满战争、军队、种族隔离的社会中苦苦挣扎，渴望寻找生命绿洲的故事。

　　K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卑微得如同人世间的一块鹅卵石，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躺在那里默默想着自己的事情，饱受训斥、责骂与凌辱，在恐惧与苦难中流离失所，一次又一次被命运推向不同的地方。

　　人类社会不仅仅只有暴力、仇恨、隔绝和无知，还有人性深处没完全泯灭的美好温情与幻想。与K而言，他一直的梦想是使南非的荒野开满南瓜花。于是，他满怀着希望，播下种子，只有到夜晚无人之际从荒野地下的洞穴里，像只老鼠似的溜出来，去给南瓜浇浇水、打打瓜蔓上的芽杈。

　　在一个收获的夜晚，K把南瓜切成很多条状，燃起一堆篝火。不久，烤南瓜肉的香气就飘到空气中，钻到K膝下正在跪着的泥土里。他眼中含着快乐的泪水，嘴里咀嚼着柔软多汁的南瓜肉。那一刻，内心犹如一股温暖的水流，充满感激之情。

　　吃饱了，回到洞穴里，将泥土盖在身上，面带微笑，翻个身，装着荒野开满南瓜花的想象，沉入梦乡。他一点也听不到历史车轮的隆隆声音了。

　　库切没去捕捉整个历史奔跑的身影，而是用细致的描写和冷色的笔触，使K这个人物的命运得以展示，让人看到南非黑人和白人在种族隔离制度下的哭喊和煎熬。作家冷冷地向人发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是一个什么样时代？”在发问与沉思中，历史得到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