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旧致敬

　　■文/陈建华

　　我等着。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撑一把伞，在安静的真锅门口，等昔日的好友国强。

　　记忆中似乎有一段漫长的时光与国强少了来往，只是在书店里接连不断地读到他那

　　我看到一辆“广本”向真锅驶来，果然是国强。一见面他却叫我上车，执意要捎我去他心仪的茶室喝茶。

　　途中，神采飞扬的国强略带神秘地对我说：“兄弟，马上，我们将要经过一个难忘的地方！”

　　我一脸疑惑。

　　车至新闸路。一排老式陈旧的石库门房子呈现眼前。历经历史风雨的敲打，这些石库门正在渐渐褪色，渐渐老去。我隐隐感到，国强减慢了车速。在一处墙面斑驳、铁门紧闭、厕所显眼的弄堂口，国强的举动令我瞠目结舌：他竟然举起右手对着弄堂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敬礼！

　　但仅仅是片刻，我便理解了国强这个敬礼的含义：不乏与生俱来的幽默成分，但更多的是怀旧气息。

　　凭着我对国强人生走向的熟知，我知道，在这弄堂里面，有国强生于斯长于斯的快乐老家，20多年前，他开始在二楼的那个不足十平方米的亭子间里，分分秒秒地做起他的七彩文学美梦。作为文学好友，我常去国强的亭子间和他聊生活，聊写作，聊天聊地。有一回，他得意洋洋地给我讲一个小说构思，讲到兴头上，竟忘了吃晚饭的时间。他让我坐着别动，独自拿个锅子奔到对面的点心店买来了热气腾腾的馄饨，于是，我们在亭子间里有滋有味地狼吞虎咽。吃完馄饨，他意犹未尽地继续谈他的小说，谈着谈着，他突然说，不行了，要上厕所了。于是，我俩一起奔到弄堂口的厕所内，哈哈大笑……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国强小说处女作见报的那个日子。我如约而至。推开亭子间的房门，映入我眼帘的一张四方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和6瓶啤酒。“为胜利干杯！”不胜酒量的国强以喝酒的方式来庆祝自己用多年心血熬出的成果。因为太兴奋，他竟然接连灌下3瓶啤酒，他醉了，醉倒在亭子间的那张床上……

　　亭子间见证了那个时代背景下国强真实的生活常态。“亭子间是我人生的投影！”他曾如此描述。

　　我想，毫无疑问，这新闸路，这亭子间，便是国强所深爱的难忘的地方了。

　　“说不定哪天，这里的房子就给拆了！”国强一声叹息，一脸惆怅，情感的小船在内心之海中颠簸、漂移。

　　确实，自打栖居于浦东碧云社区，新闸路的亭子间便很少再现国强的身影，这里，更多的是趋于关闭状态。但是，几十年亭子间的激情飞扬，几十年亭子间的酸甜苦辣，使他这个文学的成功追梦者对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亭子间依然怀有浓浓的眷恋以及深深的敬意。所以，时尚的国强要饱含深情地对马当路怀旧，向亭子间致敬。

　　我想，任凭世界如何旋转，任凭时代如何变迁，一个人内心深锁的美好东西是不会轻易丢失的。怀旧其实是一种思念，是对过往人生岁月的盘点与梳理，重拾曾经走过的脚印，慢慢打量，重哼曾经喜爱的歌谣，细细倾听，留存心中的美好影像，修剪人生的枝枝蔓蔓，然后，整整行装，继续上路，一切，都在思念与梳理的切换中延伸与拓展。正是在这个层面上，国强那特立独行的向怀旧致敬，便有了意蕴绵长的意义。

　　我们开始品茶。品乌龙茶。略带苦涩的茶味，让人又牵引起浓浓的怀旧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