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公司拍卖“左手卖给右手”？

　　记者对这起迷雾重重的破产拍卖展开调查后发现，包括该县药监局局长在内的多名

　　质疑

　　医药公司负债上千万宣布破产清算？

　　说起太康县医药公司的破产，原太康县医药公司一位副经理连连摆手:“打死我都不相信医药公司能够破产！”而太康县医药公司职工宣冬菊等人则坚持认为:“太康县医药公司的破产是有人蓄谋已久的一个阴谋。”

　　太康县医药公司破产清算组曾印发了“告县医药公司职工干部书”，其中宣布了破产的理由:太康县医药公司是成立于1956年的国有企业，现有干部职工765人，离退休人员123人，由于各种原因，造成该公司负债累累、无法经营。2004年6月30日，太康县医药公司大院及8个乡镇门市部经太康县价格认证中心评估，总资产为211万余元，而所欠外债却是1300多万元。据此，太康县医药公司进入破产程序。

　　公司资产仅剩“一个公司大院和8个乡镇门市部”的说法没有得到宣冬菊等人的认同。那位副经理告诉记者，1999年前后，他一直在太康县医药公司负责经营业务，公司不仅有约500万的库存药品和一笔数目不小的流动资金，而且还在县城和十几个乡镇拥有房产，总资产至少在1500万元，而债务才不过500万，一个富得流油的医药公司怎么能在短短几年内，资产就剩下了一个公司大院和8个乡镇门市部了呢？

　　对宣冬菊等人的质疑，原太康县医药公司总经理施加功显得十分委屈。他告诉记者，公司在1999年时效益确实不错，但他在2002年就任太康县医药公司总经理的时候，公司总负债已经达到了1500万，所有资产也就剩下一个公司大院和8个乡镇门市部了。几年来，虽经他努力工作，还了200万债务，但还是欠下了1300多万元的债务。至于公司资产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出现目前的局面，他也不清楚。

　　“从1998年到2002年，施加功一直是公司的财务经理，公司的资产去了哪里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宣冬菊质疑。

　　款项

　　利润和承包费缴给了一家私有公司？

　　宣冬菊认为她的说法是有根据的，她告诉记者，截至破产时，太康县医药公司连同挂靠的算上，全公司共有108个门市部，公司人员虽多，但都是承包的门市部发工资。除去负担的工资外，每个门市部每个月向公司缴纳几百元到数千元不等的承包费。2004年108个门市部都向公司缴纳了3000元的换证费，但后来职工们发现这些费用根本没有显示在太康县医药公司的账户上。“这些钱都进了谁的腰包？”拿着一摞2002年至今的收款收据，宣冬菊提出质疑。

　　宣冬菊拿的票据是2002年至今太康县医药公司诸多门市部缴纳的利润和承包费，但记者看到，许多票据上的收款单位并不是太康县医药公司而是太康县瑞康药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瑞康公司)。

　　太康县医药公司门市部的承包款、换证款及利润为何要缴纳给瑞康公司？而瑞康公司和太康县医药公司是什么关系？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来到太康县某药店采访。店长王红(化名)告诉记者，她所经营的药店以前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直营店，后来公司将药店承包给她经营。按照承包协议，她折价4万元全部买下了药店的药品，负担店里所有员工的工资并且每个月向公司缴纳利润及承包费5196元。钱都是缴给太康县医药公司出纳王某的，但到2002年12月时，王红才发现收据和公章变成了瑞康公司。

　　“瑞康公司也是我们的公司。2002年，公司领导说老医药公司负担太重，需要‘轻装前进’，所以成立了瑞康公司，瑞康公司实际上就是太康县医药公司，只不过是一个公司两块牌子而已。”王红告诉记者，从2002年到现在，她缴纳的钱大约有十几万元。

　　“老医药公司负担太重了，所以才又成立了一个新公司，实际上和老医药公司都是一回事儿。”太康县药监局局长周振告诉记者。

　　瑞康公司和太康县医药公司真的是“一个公司两块牌子”吗？记者随后赶到太康县工商局，工商登记的情况让人大吃一惊:成立于2002年3月26日的瑞康公司的企业性质是私有股份制，法人代表是施加功。也就是说，太康县医药公司100多个门市部近3年来的所有款项都缴到了以施加功为法人代表的私企账户上。

　　垄断

　　两家公司垄断全县医药批发和零售？

　　在太康县的大街小巷，记者看到，药店悬挂的招牌大都是瑞康公司和益康医药零售连锁店(如图)或益康医药零售连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益康公司)。记者了解到，益康公司成立于2004年，其法人代表也是施加功。在太康县，瑞康公司是唯一合法的药品批发企业，而益康公司则是唯一合法的药品零售企业。

　　一个药店的经营者告诉记者，2004年前他的药店名字并不是益康公司的字号，店里所有的投资也都是自己所投，益康公司并没有拿出一分钱，之所以后来挂上益康公司的牌子，每个月向益康公司缴纳几百元的管理费，是因为“如果不挂‘益康’的牌子，每个月都会有药监局的人前来‘找事’”，无奈之下他们才加盟了益康公司，成了益康公司的一家分店。

　　益康公司和瑞康公司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经营利润为什么都要缴给一个私有企业？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康县医药公司和瑞康公司是“一回事”？记者从瑞康公司的工商登记档案中查找到该公司的股东登记情况，在股东登记名单上，法人代表施加功出资额为10万元，占出资比例的20％；第二大股东是该县药监局局长周振，出资10万元；而药监局副局长、太康县医药公司副经理毛德喜、郑喜然、司强和王立顶则分别出资8万元和6万元，成为该公司董事。瑞康公司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太康县医药公司的大楼上，工作人员也都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职工。

　　身为国家公务人员的周振怎么能成为一个私有企业的股东？有什么样的制度能够保证药监局局长不会利用职权为自己的公司牟利呢？面对记者的质疑，周振告诉记者，2002年3月药监局还没有成立，和医药公司还没有分开，当时他既是局长又是经理，成立瑞康公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逃避债务”，公司虽然是以私有股份制注册的，但谁也没有真正出资，所有领导只是挂了个名字。事实真如周振所说吗？记者随后采访到了瑞康公司的法人代表施加功。

　　记者:2003年~2004年你的身份是什么？

　　施加功:我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总经理，也是瑞康公司的总经理，但这两个公司不是“一回事”。

　　记者:如同王红的药店一样，我看到许多店缴纳的钱都由瑞康公司收了，太康县医药公司门市部所赚的钱怎么就进瑞康公司的账户？

　　施加功:这些店开始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后来就是瑞康公司的了。

　　记者:为什么？这些门市部是怎样变成了瑞康公司的呢？

　　施加功:时间久了，我也说不清楚。

　　记者:工商登记显示周振和公司其他的几个副经理都是“瑞康”的董事，他们实际出资了还是空股？

　　施加功:他们全都出资了，是企业的股东，这是私有股份制企业，不实际出资是不会写入工商档案的。

　　拍卖

　　医药公司资产”左手卖给右手”？

　　根据周振的说法，施加功一直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总经理，施加功也承认几年来他一直在太康县医药公司行使着最高管理权。按照一般情况，总经理施加功也应该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法人代表，但记者又从太康县工商局的工商档案中查到，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法人代表竟然是瑞康公司的副总经理王立顶。

　　在破产清算组“给全县医药公司职工干部告知书”上，记者看到，破产清算组于2005年5月17日在《周口日报》和太康电视台发布公告进行公开拍卖，2005年6月2日在破产清算组和县法院的主持下由周口天华拍卖行主锤进行公开拍卖，成交价为184万元，但该告知书并没有告知谁参加了拍卖会，最终又拍卖给了谁？

　　拍卖会现场究竟是什么样？太康县医药公司从2002年到破产究竟有多少资产？记者就此电话采访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法人代表王立顶。王立顶先是叹气，接着让记者采访施加功和破产清算组组长田荣中，而后就再也不肯接听记者的手机。

　　在施加功的办公室，施加功向记者出示了一份协议书，该协议证明:2005年6月2日，瑞康公司以186万元的价格拍得了太康县医药公司的全部资产。

　　记者:你在太康县医药公司实际行使最高权力，但为什么法人代表是王立顶？

　　施加功: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法人代表是王立顶，但我是太康县医药公司的总经理，我领导王立顶，总公司是2002年成立的，没有经工商局注册。

　　记者:6月2日的拍卖会有哪些企业参加了？

　　施加功:只有瑞康公司和益康公司两家公司。

　　记者:参加拍卖的两家公司的法人代表都是你，拍卖企业的实际负责人还是你，这不成了“左手卖给右手”了吗？

　　施加功:唉！说实话，医药公司的烂摊子我也不想要，县领导和破产清算组都来做我工作让我参加，基本上是硬“揣”给我的。

　　工商档案显示:益康公司成立于2004年9月2日，这恰好是在太康县医药公司向法院申请破产之后，益康公司的成立是否就是为了“专门”参加太康县医药公司资产拍卖会呢？答案不得而知。但一位拍卖行的业内人士却告诉记者，如果仅有瑞康公司一家参加拍卖，那么依照《拍卖法》，拍卖是无法进行的。

　　清算

　　法院对破产清算情况一无所知？

　　瑞康公司成立后究竟有多少本应转给太康县医药公司的钱进了它的账户？王红等人的药店2002年后缴给瑞康公司的费用究竟流向了何处？太康县医药公司究竟在破产前拥有多少资产？这些问题也许只能从太康县医药公司多年的账目中才能找到答案。因为破产清算，太康县医药公司所有的账目都被破产清算组保管，而记者在太康采访期间，一直无法和破产清算组组长田荣中取得联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试行)》规定:破产案件应当由债务人所在地的人民法院管辖，企业是否符合破产要求和能否破产也应当由人民法院裁定。根据有关法规，企业破产清算组成员由人民法院从企业上级主管等部门中指定，但破产清算组对人民法院负责并且报告工作。

　　在太康县人民法院，记者找到了负责该案件的民一庭庭长程习业。

　　记者:法院是如何依法监督太康县医药公司破产拍卖的？

　　程习业:拍卖会是在太康县医药公司的大楼内进行的，当时参加的企业很多，究竟有哪些家我也不清楚，破产清算组组长负责具体情况。

　　记者:据了解，参加拍卖的企业只有益康公司和瑞康公司两家，破产企业和收购企业是同一负责人，这符合法律要求吗？

　　程习业:我不清楚实际情况，具体情况你问清算组组长田荣中吧。

　　记者:企业申请破产前许多资金都转移到了一家私有企业账上，你们知道这个情况吗？

　　程习业:不清楚，这个企业破产案件是周口市中级人民法院立案的，你最好问他们。

　　记者:太康县医药公司拍卖给了谁？是益康公司还是瑞康公司？

　　程习业:具体拍卖给了益康公司还是瑞康公司我也不知道，但不都是一回事嘛！

　　记者:你能帮我联系田荣中吗？按照法律，他应当向法院汇报有关破产拍卖的情况。

　　程习业:我不知道他的手机，也不知道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向我们汇报了。

　　稿件即将刊发时，记者终于有了清算组组长田荣中的消息。对于太康县医药公司破产的诸多疑团，本报将继续关注。

　　□记者黄普磊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