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回生物学女人

　　“寻找都市爱情新样本”，昨天，本报发出这个启事，然后，就有一个刚做了人流手术的刘小姐来讲述她的故事，她说：“生物学爱情，像两只生物一样，因为需要而走到一起，这样的爱情，算不算新样本？”

　　为爱流产我变得很虚弱

　　经过半个月的休息，身体已经康复过来，我又可以去上班了。在去上班前，我特意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面容：那个青春美丽的面庞，在一次小产之后，变得苍白，瘦削，而且立即就增添了眼角纹———就像一朵花，真的可以看见枯萎的痕迹了。

　　灯光下，镜子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比这光芒更冰冷的，是半个月前躺过的手术台；比手术台还冰冷的，是他说的那句话———我们在一起，我从没有说过“我爱你”，我们的爱情，最多，算是生物学上的爱情。

　　站在公交车上，我还是觉得身体虚弱，想找个座位坐下，可是，没有人给我让座，是的，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后，我就不再是孕妇了。想找个地方靠，可是，周围都是陌生人，也没有谁会把自己的肩膀让给一个陌生人靠的。我像一只快死的鱼，在公交车上浑浊的空气里喘息。我把头扭向窗子，希望透过人缝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不时，我可以看到外面的街上走过一对对情侣，心里就想：在现代城市中，有多少对情人，彼此做着对方的生物学情人，或者被对方当作生物学情人———生物学爱情，或许，这也算是现代城市爱情的样本之一。

　　我又想到了他。半个月前，他还是我的情人；半个月后，我和他就变成了两只互不相干的生物———那只生物，肯定不会像我这只生物，还会在某一个瞬间想到对方。

　　我只是他的生物学情人

　　那只生物，是我大学校友。我们在大学时并不认识，只是毕业后偶然在一次聚会上相识的。

　　他是学生物的，大我一级，算是师哥。他毕业三年了，并没有从事跟自己专业有关的工作，而是自己做着生意，开着一辆小奥拓车———这让我对他形成了一个判断：这是一个自我奋斗的人，刚起步，但还蛮不错。整个聚会，他高谈阔论，成为中心。他的谈论中，经常充满生物学上的比喻，比如“人就像一群狮子，他们捕食羚羊，你会觉得残忍，可是，那是生物链，所以无可指责……”

　　然后我们就经常往来了，然后我们就走到一起了，然后我就搬到他哪里去住了———在现在这社会，同居比恋爱还简单。现在回想起来，我跟他走在一起，是在那个夜晚，他突然抱起我，吻我，我就把自己当成他女朋友了，确实像他说的，整个过程，他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那天晚上，讨论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时，到最后，他恼怒地说：“我说过一句‘我爱你’吗？没有！在我的理解中，我们就像两只生物，因为需要，走到一起了……”

　　和他住在一起，我发现他有个爱好：无论生意多忙，只要电视里在放《动物世界》、《人与自然》，他就会端坐电视机前把节目看完。当时，我只想到他的生物学血液又在沸腾了，却并没想到，我在他眼睛里，跟电视节目里那些猴子、松鼠、大象一样，也只是一只生物。

　　然后我就怀孩子了。孩子！多好一个词汇。我喜欢家庭，喜欢孩子。我想，老天还是不算亏待我的，大学毕业两年后，就给我送来一个丈夫———我真是自作多情啊。

　　处置胎儿像一场商业谈判

　　然而，我把这消息告诉他后，看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黑着脸，冷静得像草原上一头独自伫立的公象。

　　那个夜晚，我哭得歇斯底里。我把他像个面人那样揉来揉去，哀求他，我们结婚吧，我们生孩子吧。到了深夜两点左右时，他开口了，话说得很慢。他说：“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商量解决它，对不对？既然是商量，那我肯定要把我的意见充分表达。我的意见有四点：第一，我绝对不会跟你结婚；第二，这个孩子，我的观点是做掉，既然我连婚都不想结，怎么会要一个孩子？第三，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也希望你也尊重我的意见；第四，如果你愿意做掉这个孩子，手术费我会支付的，做掉之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保持同居关系。如果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只能说跟我无关。”

　　看着他的嘴唇翻动，听着他那么逻辑清晰的四点意见，我大叫一声，倒在沙发上，我看见墙壁在旋转，天花板上的灯在旋转，我以为我会晕过去，但是，没有，我咬着牙齿问他：“生物学！两个人的爱情就是生物学？”

　　他说：“是的，真相很残酷，但比虚假好。我说过一句‘我爱你’吗？没有！在我的理解中，我们就像两只生物，因为需要，走到一起了，然后，又像生物学上那样，我付出了一颗精子，你付出了一颗卵子，如果说我们曾经是情人关系，你也只是我的生物学情人……”

　　我像一条快渴死的鱼，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的心渐渐冰冷……我只是一只生物，遇到另一只生物，我付出一颗卵子，他付出一颗精子……两只因需要走到一起的生物，总要因为不需要而离开……

　　第二天我花了一整天给自己找房子，晚上，我就搬出去了，临走时，他像个朋友那样关切地要送我！但是，我只收下了他给我做掉孩子的手术费———为什么不收呢，他付出了一颗精子的啊。

　　早报记者罗巨浪摄影向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