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周学珍

　　楼下的锣儿钹儿彻夜响着，猜拳声酒令声不绝于耳，叫人如何安睡？这是今年我的第三个不眠之夜了，可满肚的苦水能向谁诉，因为楼下办的是葬礼。就因为是葬礼，所以它的不可干预级别是最高的，想想，如果你向事主提出意见，哪怕再委婉，恐怕都不近人情。

　　糟糕的是，这是近来小区发生的第三次葬礼，患有神经衰弱的我只能自认倒霉。关系生死的头等大事，自然需隆重些，可连续几天，毫无时间限制地喧腾着，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前些年碰到此类事情，我还在心下安慰自己，等大家慢慢体会到移风易俗的好处，这样的情况就会越来越少。事实刚好相反，生活水平越是提高，仪式就越隆重。从前请几个和尚轻声念经，现在由于手头逐渐阔绰的关系，居然请来小型乐队，道士巫婆也一起来了，中西合璧地混杂着，图的就是热闹。如果仪式围绕哀悼亡者进行，恐怕我的反感要小得多，可仪式上悲情成分渐少，大家忙着搓麻将、喊酒令，哪有半分追思忆旧的影子？

　　有个老朋友去国外呆了几年，就因为在规定不许晾晒衣物的日子里挂了张床单，就被邻居打电话投诉，说她影响市容，警察还果真来了，像模像样记录警告一番，因是第一次违犯，就没有罚款。这事要拿到国内，无异于天方夜谭。我问她感受如何？老朋友说，开始还觉得挺委屈，甚至是愤怒，认为邻居太刁蛮，后来她逐渐习惯了，甚至感到这种规范的好处。其实，我们这里也有噪声投诉电话，如果是一般事情还好说，一听是葬礼，人家就说，算了吧，体谅体谅吧。

　　有规章有制度，可碰上人情味，规矩也得靠边站，这就是陋俗得以生存的原因。牺牲自己的大自由去谅解别人的小自由，这样的牺牲看似高尚，但如果过多过滥，恐怕就没有真正的自由了吧。

　　想归想，但我还得坚持熬过这第三个不眠之夜了……

　　网络编辑：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