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有多大

　　明朝有个刘伯温，坊间书籍百姓嘴，把他说成玄虚神秘的人物。沽上有传说，他在北京修了皇城之后，带着一拨人，来筑天津城，相中三岔河口是建城的宝地。可是，城址选在河的南面还是北边，拿不定主意。这天夜里，就有金甲巨神，一手托着鼓，一手抓个算盘，在三岔口南边现身。刘伯温何等的聪明呀，立刻明白了：城要建在河的南岸；并且，金甲神手中有鼓，是示意城中建鼓楼；拿算盘，示意城池长方形。这便有了一座“算盘城”，东西长于南北的天津卫城。关于天津城市史，这是古代民间的“戏说”。

　　时代变迁，天津早没了城墙。当年老城的四至在哪里，老城有多大？谈论这些，丁是丁卯是卯地畅谈，今天看来，仿佛在开启历史的尘封。快节奏的当代生活，步履匆匆的人，变化快快的城，使得温故怀古成为一种奢侈。然而，当三五人、百十人聚在一起，讲述我们的老街、老城，还有古风旧事，言者动情，听者陶醉的时候，你会感到古城的血脉原来早化作我们情感的基因。

　　这些感想，缘于见到霍文斌等几位大学生。他们去年考入中央财经大学，由天津五所中学，耀华、新华、南开、实验、二十中，在大学里分别就读三个系。学校号召利用暑期搞社会调查，并投标立项，百余个项目参与竞标，只选七个，这几位天津“子弟兵”竟扛得一面大旗。他们为自己设计的课题是：奥运会与天津文化。这意味着，这些桑梓情深的年轻人，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将怎样度过第一个大学暑假。于是，在那个奇热的下午，眼见他们展开“社会调查团队”的旗帜，读到他们列在纸上的十几个调查要点，关于老城，关于鼓楼，关于古文化街、五大道，关于海河、寻根、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底蕴，关于城市新亮点和奥运盛会……他们带着笔记本，带着照相机，希望丰富对于天津城市的了解，然后在北京的大学校园里，来一番精彩展示。

　　那个下午，大家说到了老城。老城有多大？老天津卫会脱口而出，九里十八步。老城拆了许多年，那一带仍被习惯地称为四面城。老城墙根，大约在今天的东马路、南马路、西马路、北马路。当年在城墙基址修马路，走电车，那电车就称为“围城转”。这是中国最早的城市公交车。

　　老城有多大，以那四条马路为城墙四至，却又不尽精确。原因是，今日路已非昔日路。以城东北角为例，在这北马路、东马路折转之角，清末办官银号，建起一座把角的洋楼。官银号大楼毁后，30年代建了正兴德茶庄，褐黄色花岗岩贴面，花纹美如画，石质润似玉。可是，在近年老城改造之前，那岩石贴面已不存在，马路要拓宽，就削掉了茶庄的前脸———北马路向南挤压了。再说东马路，文庙变得临街，它原来处在东门内的。东马路在向老城里收缩，那座少年宫———建成于1914年的基督教青年会大楼，至今虽还立在那里，但已是越线态势，踩着规划中的道路，如同出头的椽子。因此，若以如今的四条马路圈定老城周长，怕是量不足“九里十八步”了。

　　尽管如此，老城有多大，还是得讲四条马路，并且要强调。为什么？只因鼓楼商贸街南一座牌楼北一座牌楼，都向城里退了一大步，并没有建在城门基址上。两座牌坊，再加上与其相连的城厢中路，这么一环，形成老城中的“团城”。外地人误把“团城”当卫城，天津老城有多大，真的要费点口舌了。在两座牌楼前立个牌子，说明牌坊开外多少米方为老城门旧址，或许是个了然的法子。北面牌楼至北马路，南面牌楼到南马路，这两小段路仍以旧名称谓，分别叫“北门里”、“南门里”，以指示城门的位置，似乎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关于老城，这些丁是丁卯是卯的话，自然是不必向大学生们讲的。只想说明的是，刘伯温修完北京城再建“算盘城”的故事，不必当真。明永乐二年设天津卫，设卫之前已开始筑城。督修天津城的张思恭，因干得出色，后来被朝廷委以重任，为北京的宫殿建设办理砖瓦事宜。这见于明史专家南炳文教授的最新考证。

　　关于老城改造，去年南开区政协开过一个座谈会。得知新的规划中将采用“户部街”、“府署街”、“运署街”等许多传统地名，与会者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只为怀旧？其实，人们是在以自己的热爱表达一种热望，希望为明天留下城市的记忆。说到底，这是面向当今、着眼未来的文化情结，就像大学生们设计的“奥运会与天津文化”的课题。

　　城市的分量，不全在它的历史文化；城市的特质，却离不开它的历史，它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