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爱情

　　哼一首老歌，平白流了许多眼泪，才知道生活就像一首歌，听起来美，唱起来心痛。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我明白，他也明白。我们也都知道，其实本可以让这场大悲剧的每个细节快乐些。人生的悲剧性常常源发于婚姻本身，而每个真正快乐的片段却是爱情。

　　那时，我和他在大学的同一个班，他坐在我前面。相貌平平的他，举首投足间却有一种非凡的气质，对世俗的事总是不屑，文章和演讲很有一套，确实有几分狂傲。和他的说笑讨论令我感到无知和愉快。于是，我就幻想和他之间有了爱情。其实那时我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只知道那肯定是一种甜蜜。

　　我有天跟他说了，他阳光一样暖暖地笑了。他说他来自很远的农村，我是城市的，他不想活得平庸。他坚决要离开家乡，到外面闯荡。我们的未来太渺茫了，不一样的基础，不一样的目标，不一样的活法。一提到爱情就要缀上婚姻，明知道它们简直就是甜和苦、纯与杂的对立。他还说，爱情就是爱情，而婚姻却不只是婚姻。

　　我想，爱情是幼稚的深刻，婚姻是深刻的幼稚。可是谁都最终走进围城，当然，我们总是不自信地走进去。随后也会渐渐忘记了不自信—只是忘记了，最终还是自信地走出来—在灵魂上，当然，那已经变成了一种只是对生活的自信—而对爱情，已经像对待生存一样，早已经成为一种像对待习惯的习惯。

　　毕业了，我回到家乡做教师，他如愿地考上研究生，正巧在我的家乡攻读。有一次，我和丈夫在街上买东西，无意间地一转头，我瞥见了他，他的头发比大学时短了，脸色黝黑了一些。他拿着两本书，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叠放着两个盒饭，有两双筷子清晰可见，显然，他是有女伴了。

　　顿时，我的心里涌出了千万种滋味，慢慢地上升，又慢慢地飘远。他还是当年我喜欢的那个样子，浑身充满了一种放荡不羁的力量，我没有他那种倔劲的。我想也许我对他的喜欢太纯了，而婚姻有太多的规则和控制，所以不能有婚姻上的奢求。

　　他走远了，并没有看到我。我看了看我的丈夫，他是爱我的。对于那个他，我可以一直放肆地欣赏他的。

　　我想，我们反倒被这个世界解构了，我们没有资格主宰自己，我们是他人。我们甘愿被一种力量控制，那简直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理想、甚至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硬硬地把陌生的、背离的当作我们的本能，却把本能、把生存当成了生活。

　　崔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