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走一回

　　人物·榜样

　　本网记者 杨悦新

　　这是一个“偷”来的题目。十年前的1995年，香港歌手叶倩文将一首歌唱红了大江南北，那首歌就叫《潇洒走一回》。同一年，应松年六十大寿，在生日的宴会上，从不唱歌

　　于是有了应松年版的《潇洒走一回》。只要有机会，弟子友人们就起哄让他唱，先生竟从不推脱，每一次都非常投入地高声歌唱，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大家的喝彩。久而久之，竟也将这首歌的承启转合处理得收放有余，越唱越好。

　　就这样，他一唱就是十年。

　　应松年是浙江宁波人，平日里说话，无论是讲课、交谈，还是在公共场合里发表演讲，他都操着特有的吴侬唇前音轻声谈吐，因此旁人多半以“儒雅”一词概括对他的印象。但在我看来，这印象却非“潇洒”一词可以形容的了。一半是因为这《潇洒走一回》的典故，另一半，是因为先生的品性正好契合了“潇洒”一词所蕴藏的内涵。

　　贺兰西出是楼兰

　　如果要追寻先生的“潇洒”，还要从那遥远的地方———新疆伊犁说起。

　　应松年1957年被卷进了政治风浪，大学毕业后去了新疆伊犁，在那里度过了近二十年的时光。在西部边关的风雨中，他没有沉沦。这位毕业于华东政法大学的法律高才生，在没有法学书籍可读的情况下，广泛地攻读文学、历史、哲学，将求知的触角深深地根植入西北的大地中。

　　回眸往昔，先生曾说过这样的话：“挫折对于人来讲，未见得全是坏事，它可以磨去身上的稚气和傲气，促使人更加懂得生活的含义和人生的意义，更加懂得珍惜人间美好的东西，尤其是能使人炼就敏锐的洞察力和清醒的辨别力。”西部岁月对这位早年的江浙儒生的锤炼使先生成为了今天阅尽风霜、潇洒的学术大家———执着、睿智、豁达、坚忍。

　　这种对人生的达观态度，我喜欢称之为“潇洒”。

　　古稀遥应“少年狂”

　　1980年，时任伊犁州教育局的教学研究室负责人的应松年“巧遇”西北政法学院求贤者，历经二十多年西域风雨的应松年很清楚民主与法制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意味着什么。当时他虽已入中年，然而却“老夫聊发少年狂”。他毅然决然地重返校园，开始了他在行政法领域的“独孤九剑”的锻造。

　　藉着对历史和哲学的偏好，先生将对法理学和法制史的兴趣投注到当时的新兴学科行政法中。为索新知，他一头扎进图书馆，遍阅各种行政法学书籍。为求真识，他毛遂自荐，参与行政法学统编教材的研讨，从而为自己开辟了接近学术权威、占领科研前沿的机会。当年的伯乐王珉灿老先生，正是为少年人才有的这种执着和热情所打动，在研讨会后拍板将其借调进入北京法学教材编辑部，让其专门从事中国第一部行政法学统编教材《行政法概要》的写作和编辑工作。这成为先生人生的重要转折，也开始了他行政法学和行政法治实践的辉煌生涯。

　　这种决断的果敢和执著，我也喜欢称之为“潇洒”。

　　茅叶草堂雨阅松

　　自从走入行政法学研究领域，先生就从未放下过手中的教鞭。无论是在西北政法学院，还是在中国政法大学、国家行政学院，他一直为培养行政法学研究的后备力量，为中国民主法治建设的各个领域输送合格的人才呕心沥血。

　　在弟子们的记忆中，先生是极少落课的，哪怕是天大的会议，哪怕是再难却的邀请，应松年的日程安排里，给学生上课从来都是第一位的。其实，谁都会理解身兼数职的先生有太多的理由，将甚至只有两三个学生(博士生)的课堂改个时间。但先生却说，上课是教授的天职，两个学生与二十个学生并无区别！

　　而在随后的课堂上，弟子们常常是“放肆”畅言，全无顾忌，先生则或面带笑容悄悄聆听，或与学生弟子争得面红耳赤。而往往某位不依不饶的弟子吵得性起，一股子的要直眉瞪眼地理论一番时，才幡然意识到师徒之别，然而事后得到的却往往是，先生在肩头赞许的一拍。

　　那是一场场真诚的“较量”，有观点，有辩驳的对象，有向权威的挑战，却唯独没有师道尊严。欣赏这样的争论和辩驳，你会感受到学生们的赤诚、执著，更会感受到应老的包容和大度，你会感受到这片学术天空的纯净和湛蓝。

　　对此，先生却早已习惯成自然，他说：“谁也不会穷尽真理！我喜欢听学生们说真话！”

　　如此大家风范，我喜欢称之为“潇洒”。

　　百年老枝多嫩绿

　　作为中国现代意义上的行政法学的开创者之一，作为中国行政立法进程的见证者之一，应松年可谓是一部鲜活的行政法学史和行政法治发展史。

　　1981年先生参加新中国第一本行政法统编教材的研究和编写工作，那时我国的行政法学还是一片荒芜之地。而先生主编的于近日刚刚出版的“煌煌巨著”《当代中国行政法》，(共计1928页，200余万字)，就知道经过短短二十几年的发展，中国的行政法学取得了何等惊人的成果！

　　这本书凝聚着应松年及行政法学界同仁二十几年的心血，也处处闪烁着应松年式的“潇洒”。这本书集众家之长，不拘一格，多元观点、多样化的风格并存，为此宁愿付出某些内容不统一，甚或冲突的微瑕的代价，但这也是倡导百家争鸣的学术自由精神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作为行政诉讼法、国家赔偿法、行政复议法、立法法、行政许可法等诸法的催生者，先生常挂在嘴边儿上的话是“立法是人民智慧的结晶，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常常孜孜务求地是对立法过程中问题的反思，从无虚妄羞赧之心，从无护短遮丑之意。

　　如此包容大度，淡泊名利，我也喜欢称之为“潇洒”。

　　“潇”本真心“洒”自用情

　　所谓“潇”，乃“潇潇晨雨润无声”。先生从不给学生们讲什么大道理，正所谓“大音稀声”，学生们从其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就能读懂他要褒扬什么；他要鄙视什么；他要追求什么；他要摒弃什么。所谓“洒”，乃“洒脱无忌莫不言”。学生们倚仗着先生的“溺爱”而肆意施展着才华和个性。无论是成名成家的，还是埋头经营自己小日子的，到了先生的面前都能从他欣赏和宽厚的目光中找回自信。他的这种目光，成就了学生们对事业的追求，也成就了学生们对多彩生活的选择。

　　想起当年求学先生膝下，一句“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的歌词也许正可见证此情此景。我们有幸在青春岁月里求学于先生，并寻着先生的真情真知，在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中追随着真理和幸福“潇洒走一回”！

　　（责任编辑：奚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