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青肥

　　二十几年前，打秧草集青肥，这在我们林场小学可是一件大事。学校规定每人交二十斤青草，不交就不给当红小兵。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家里的大人白天上山种树，晚上还开什么斗私批修的会，无暇管孩子，我们就自己打秧草。我们挎着篮子拿着镰刀在田边地头树林间忙开了。飞蓬草随处可见，长得较高开着淡紫色黄蕊小花，漂亮得让人不忍下手。酸模草叶子少，梗子细长，掐一段酸模草放进嘴里

　　将苍耳捋下。

　　河边红蓼花大片大片开得正旺，花穗一串串低着头随风摇摆，好似红色的游龙在摆动。养兔子人家的孩子不忘挖上些苦荬菜草，他们会注意不碰到挖断处流出的黏黏的白汁。据说苦荬菜草有营养，兔子吃了肯长，就是人在灾年还吃它。孩子们小心的掰下食茱萸枝上的刺贴在脸上，本来想吓唬别人，可互相看着滑稽的样子就笑成一团。野蔷薇新发了许多嫩嫩的芽，小心的避开野蔷薇梗上的刺，劈下嫩嫩的芽，撕去梗上的皮，丢进嘴里，那滋味比黄瓜还清脆，越嫩就越甜。如果是雨后，孩子们还带些巴根草间的地皮菜给爸爸下酒。

　　孩子们将青草带到学校过秤后堆在操场上，很快青草就堆积如山，经过几个日头的暴晒都蔫了，就成了孩子们游戏的地方了，课间及放学后孩子们就像出了栏的小马驹，撒开腿冲向草垛子顶，先四仰八叉地躺着，再像驴打滚似的滚了一身草，一会儿，又比赛翻跟头，没压平实的草垛子很松软，于是那跟头就翻得歪歪斜斜不像样。跑得再快的孩子在草垛子上玩抓人游戏也不自信，明明就要抓到别人了，脚下一沉就陷进草里，等他急急忙忙拔出脚，鞋却没出来，跑得太快没收住脚，又向前跑了几步，于是就不知道鞋落的确切的地方。他回转身子用手去掏，别的孩子见了还以为他在耍花样，于是就去逗他。他急红了脸吼道：“谁赖皮小狗，快帮我找鞋子。”游戏急转直下成了“工兵挖地雷”。后来这样的事多了，孩子们再上草垛子干脆脱了鞋子。那时孩子们的身上总是粘着草梗，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草垛子一天天矮了下去终于不见了，老师说是拉到生产队轧肥了，孩子们的心里虽是空落落的，但还是说秋天的收成里有他们的欢乐。

　　《江南时报》(2005年12月01日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