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核

　　待到一个苹果被吃下一半或是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就开始面对苹果核了。面对苹果核，我就想起了我的母亲。母亲吃过的苹果不多，一个苹果常分作两次吃，一次只吃一半。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苹果还是个稀罕物。我家招待客人时，苹果被当作一盘下酒的菜。三五个苹果洗净，去皮，削成片，客人没有不爱吃的。一个苹果削到最后，就剩下苹果核了。这苹果核先被母亲放到一个我够不到的高处，或是藏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直

　　苹果核上有一些没有削净的“肉”，是很解馋的。能吃到母亲留给我的苹果核，我就感到快乐，感到满足，也就不再哭闹着要与客人同桌了。

　　有一次，我没有吃到苹果核。向母亲要，母亲说苹果核被她自己吃了。我不相信，要看母亲吃剩下的苹果核。母亲笑着说：“全吃掉了，全吃掉了啊，哪里还剩什么苹果核！”说完，母亲把一个圆圆的大苹果塞进了我的手里。

　　母亲吃苹果不剩苹果核。我吃过的苹果核还是苹果核，只是像啃过了的骨头，更加瘦小一些罢了。后来，我曾观察母亲吃苹果，总是一切两半，一次只吃一半，隔几个小时甚至隔上一天，才把另一半吃下，吃得干干净净的。母亲说苹果核不苦，能吃。

　　如今，我从乡下到了省城，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多了，每天都能吃上苹果。但每吃一个苹果我都要想起我的母亲，我虽然不像母亲那样吃苹果不剩苹果核，但总要把苹果核吃得小些，再小些。

　　我也常用苹果来招待朋友。有的朋友把一个苹果吃到一半，就当作苹果核扔了，这样的朋友，常让我敬而远之；有的朋友把苹果吃得只剩下苹果核了，且苹果核和我手里的一样瘦小，这样的朋友，常像一家人似的，容易亲近。我试过好多回了，往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