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职直播昭示“阳光政府”

　　本报记者蒋蕴

　　直到从电视上看到冯志礼站在台上讲话的这一时刻，许多温州人才第一次知道，他们的这位副市长讲着一口相当标准的普通话。

　　43岁的冯志礼，是温州市分管农林、水利、粮食、民政、扶贫和抗灾等工作的副市

　　从24岁起就担任了共青团温州市委副书记的冯志礼，应该有过许多次这样的述职经历，但这一次他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整场近2个小时的“一府两院”的官员述职，当日经温州电视台和“温州网”，对外进行了现场直播。

　　对副市长级别的官员述职进行现场直播，这在全国还是首次。

　　“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次述职。”会后，冯志礼对外界坦言，“这是人生中的一大财富，（让我）终生受益”。

　　对750万人说什么

　　目前，温州全市的人口约为750万。于是，这场述职行为，被当地媒体定义成一次“对750万父老乡亲交心”的公共事件。

　　而如果考虑到通过网络直播收看的人数，这场直播所能覆盖的人群已经远远超越了温州市民的范畴，而这也许是它备受关注的原因之一。

　　当天，在温州市人大常委会会厅里第一个述职的，是常务副市长阮晖。他的述职进行了30分钟左右，首先介绍了自己在本届政府任期中的分管职责范围。

　　“在这之前，许多市民并不知道各位副市长具体分管哪一方面的工作，”温州市人大常委会委员、研究室主任胡经琨说，“政府方面尚没有一条普遍、公开和明确的渠道，让多数人了解到这些情况。”

　　胡经琨，就是这次副市长述职直播活动的积极推动者。近年来，他所在的温州市人大常委会在这一方面也进行了许多探索。就在今年7月，市十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上，温州市的4位政府部门负责人，已经通过与这次同样的方式——电视直播和网络直播——作了述职报告。

　　这一开创性的做法，当时被学界认为是“扩大民众知情权”的重要尝试。

　　作为常务副市长，阮晖分管温州市政府人事、重点工程建设、工业园区规划与布局、公安、司法、行政审批、金融、信访等工作。他所报告的工作实绩中，包括了整顿温州工业园区数量多、布局乱的问题、实施温州“百项千亿”工程计划、处理民间“做会”形式的非法融资行为等焦点问题，同时还涉及了办理人大代表建议、批评、意见的情况。

　　“我分工负责市人大代表的建议意见办理。”阮晖在述职中说，“对一些重要的建议意见，我采取现场调研、召开专题会议等形式进行协调落实。”他举例称，如鹿城区代表提出的“关于市区财政体制调整”、瑞安市代表提出的关于“新高桐公路规划调整”、瓯海区代表提出的“关于金温铁路浦西段与温瞿公路交叉口平改立”、乐清市代表提出的“楠溪江引水工程”等问题，他都给予了“认真的答复”。

　　当天直播进行期间，在温州市内多个社区，组织了居民集体收看，据说温州的许多商场的家电柜台，也在这一时段将电视频道锁定在温州电视台。

　　家住温州新城豪都大厦的市民李小姐当天是在网络上收看直播的，“政府看起来是越来越透明了，市长们做了什么工作现在都让老百姓知道，这样监督就不是一句空话了。”

　　李小姐更关注市长们对自己的批评，“像阮副市长提到的‘在具体工作安排中会议多、应酬多，下基层深入开展研究少’，冯副市长提出的‘批评同志时，有的场合不注意，用词不当之处，容易伤人’，都很实在。”这一点，让她感觉市长们也挺坦诚，一本正经的述职面孔下，也有人性化的一面。

　　直播述职有可能制度化

　　“直播并不是走过场。”胡经琨反复向记者强调了这一点。

　　述职完成的第二天，温州市人大常委会的组成人员对述职报告表决通过评议意见，这一事先既定的程序被外界比作“给4位述职者开成绩单”。

　　“成绩单”上的分值并没有对外界公布，只是“在指出他们的工作业绩的同时，也指出了不足”。对于常务副市长阮晖，市人大常委会在报告中称：“涉及分管工作的机制体制改革有待进一步深化”，对于副市长冯志礼，常委会认为“他对农民增收的办法途径还不够多”，并建议他“争取加大对‘三农’的投入”。

　　人大常委会要求，在12月底前，这4位述职人员要提出相应的整改报告，明年3月底，他们还要向市人大主任会议上作专题汇报，汇报落实整改结果。“所以说，述职工作直到那时才算真正告一段落，刚刚结束的直播只是第一步”，胡经琨说。

　　温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连正德认为，对副市长等进行述职评议，不仅是对他们个人工作的监督，更是对“一府两院”及其相关职能部门工作的监督和推动。“整个过程是述职人员对自身的一次思考。”同时，他认为媒体直播述职的形式则是为市民参与监督提供了渠道和平台，深化了人大监督的制度。他透露，“今后将会继续探索监督的新路子”。

　　“制度化是可能的，也是应该的。”浦兴祖肯定了“直播述职”这一做法的推广价值。公众通过直播，监督官员的述职，形象直观，参与成本低，是实现群众监督的最便利的途径，极具制度化的价值。

　　4个月前，当作为特约嘉宾坐在温州电视台演播室里对“局长述职现场直播”进行现场评论的时候，他就开始关注温州这一做法对地方人大民主监督的推动作用。

　　作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浦兴祖也是上海市政治学会常务理事，长期从事中国人大制度的研究。他说，现在我国现行的法律制度里规定了“人大公开举行会议”，但是对于具体如何公开，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以前常见的做法是，公开进行媒体报道，采取新闻发言人制度，允许市民旁听等。

　　“从理论上讲，公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播是最公开最直接的方式。”浦兴祖说。

　　“从全国范围来说，由于各地区发展不平衡，谈全面推广为时尚早。但是温州已经做了有意义的尝试，可以先考虑在一个地方的人大议事规则里面确定下来，再经过逐步完善后扩大使用的范围。”

　　民意如何更加畅达

　　据报道，虽然经过了事先当地媒体的宣传，但相比于此前的首次官员电视述职，温州市民对这一事件的关注度要弱一些。在一个商业传统根深蒂固的城市里，市民的政治参与热情到底有多高，也引发了一定的争议。

　　浦兴祖认为，从传统意义上讲，商人在注意利益的同时，会忽略他们的政治需求。但是，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和完善，政府的许多公共政策会对他们的经营活动产生影响。“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造成利益的分化，不同的利益主体会有不同的利益诉求。”

　　“经济群体的利益与公共政策的相关度，会越来越紧密。他们对政治的关注度，也会越来越高。”浦兴祖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刘作翔博士指出，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的“扩大公民有序的政治参与”的政治建设方针，是对“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治国基本方略在公民政治参与问题上的具体化，即在完善现有的公民政治参与方式的基础上，要不断探索出新的政治参与形式和政治参与方式。

　　让公民直接收看政府官员述职，在从事政治制度研究的学者们看来，是拓展了公民政治参与的空间，提升了政治参与的组织化程度和参与层次的一种努力。有利于增强公民的政治责任感及对政府的认同感。

　　直播结束后，有的观众提出“还不过瘾”。看完了官员们的述职，很多人还想表达自己的想法。浦兴祖就建议，是不是可以参考“春节联欢晚会的做法”，在直播现场设立几部热线电话，及时接听市民的反馈，或者专门开通一个网上的论坛，让民意有一个直接表达的渠道。这样，公众观看直播的积极性也会更高。同时，他还希望温州方面能够考虑在下一步，尝试对人大常委会审议述职报告的过程进行直播，“市民同时也可以监督人大的工作”。

　　温州人大有关负责人表示，对众多的改进意见他们会认真考虑并加以研究，但任何改革和创新都要“稳扎稳打”，“民主监督的试验，从局长延伸到市政府及两院负责人，已经是一次有益的探索，期待着在实践中进一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