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们的滩涂

　　本报记者 李丽

　　“这块地法院3年前就判给我们了，可现在还是无法正常经营。”站在堤边的林恩旺满面愁容。

　　林恩旺是福建省福清市城头镇东垣村的村主任，村民们为了这块滩涂已经奔波了4年

　　“黄金地”的争执

　　在沿海的城头镇，村民们把围垦的海滩地叫做“黄金地”。溪边村的陈孔财告诉记者，仅1000亩的蛤苗场滩涂日收入就在6000元以上。然而，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村里每年只有30元／亩的收益。

　　林恩旺告诉记者，这是历史问题。1985年，按照城头镇政府的统一安排，东垣、西池、溪边、吉钓等9个村将这块地租给了镇政府，镇政府再转租给他人搞养殖。“镇政府以325元／亩的价格转租出去，这中间的差价都归了镇里。”一位村民表示，“但合同这么签，我们就得这么办。”

　　合同期满后，村民们要求收回垦区滩涂的使用权，自己经营。然而，在未经村民代表大会同意的情况下，东垣村村委又与镇政府签订了10年的《海滩地租赁协议》，村委会据此可获镇政府对外承包收入的35％。

　　这份合同引起了村民的强烈不满。2001年8月，东垣村1626位村民选出林恩旺等4名诉讼代表，将村委会、城头镇政府诉至厦门海事法院，要求确认新签订的租赁协议无效、镇政府交还东垣村462．92亩滩涂。

　　2001年12月，海事法院经审理后认为，东垣村村委会“依法理应提交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是否将滩涂承包给“本村村民以外的单位经营”。而村委会在仅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还未得到到会村民代表过半数同意的情况下，就与镇政府签订了承包合同，这已经违反了《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有关规定。同时，“镇政府作为一级人民政府，属机关法人，也无从事营利性经营的民事权利能力和行为能力。”因此，镇政府与东垣村村委会签订的租赁协议无效，并判令城头镇政府将涉案滩涂交还给东垣村使用。2002年12月，福建省高院终审维持了一审判决。

　　随后，西池、溪边、吉钓3个村也因滩涂纠纷将村委会和镇政府告上了法庭。2004年12月，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确认了村委会与镇政府签订的租赁协议无效；镇政府在判决生效30日内将涉案滩涂分别交还这3个村。

　　执行判决比打官司更熬人

　　村民们反映，就在滩涂纠纷的诉讼阶段，城头镇政府将争议滩涂包了出去，并预收了租金。“这直接导致了判决的执行难。”林恩旺说，“镇里说没钱给承包人，也就没法还我们海滩地。”

　　城头镇副镇长林绍杰认为，判决执行难主要是因为东垣村所属滩涂的范围没有界定清楚。他告诉记者，1000亩的蛤苗场属于9个村，到底还东垣村哪一块？法院下来执行时也觉得棘手。

　　村民认为镇政府完全是在推脱责任，“2003年7月，这9个村的村主任就协商划定了各村的滩涂位置，但镇政府还是拖着不执行判决。”村民代表纷纷表示，“海事法院发了6次函，但镇里就是抱着摇钱树不撒手！”

　　林恩旺告诉记者，1000亩的滩涂中，东垣等4个村占90％多，所以另外5个村就将他们的滩涂委托给东垣这几个村经营管理了。

　　从2004年开始，厦门海事法院给福清市委、市政府、城头镇政府以及承包人、东垣村村民发了6份督促执行的公函。执行庭庭长王纲表示，此案执行久拖不决是多种原因导致的。“除了滩涂地点不够明确外，执行标的牵涉到案外人也是原因之一。”王纲告诉记者，还地不同于一般财产处理，法院不能直接采取措施。因此，法院给相关部门发函，希望他们能够协助解决。

　　“盼来了判决，问题还是没解决！”一位村民叹了口气，“没想到，执行比打官司更熬人！”

　　别人抢我的东西，怎么反倒抓我？

　　城头镇政府副书记吴绪贵告诉记者，现在镇政府的态度很明确：“法院怎么判，镇里就怎么办。但是，镇政府的工作也不容易。”他说，这1000亩的蛤苗场发包到2010年12月30日，提前中止合同给镇政府带来了很大损失。

　　2005年5月，城头镇给东垣等4个村送达了《蛤亩场海滩地归还通知书》，称各村可派人接管所属滩涂。村委会与蛤苗场的承包人协商后，决定在6月20日正式接管。

　　村民们反映，承包户在6月20日之前就撤出了海滩。而从6月16日起，城头镇大厝、城头、善友3个村的村民在海滩地架起鱼网，收取渔利，但这3个村在1000亩滩涂中并无份额。

　　“我们一直在找镇里、公安局和边防所，希望他们出面解决问题。”西池村的张功发说，“但是，镇政府要求我们和他们协商。”

　　“有什么可商量的呢！”张功发情绪有些激动，“我们拿回自己的地还要别人同意？镇里分明就是给我们收地制造障碍！”

　　吴绪贵对此感到很委屈，“大厝等3个村认为那块滩涂是他们的，这块地离他们很近，村民们因此不认同法院的判决。我们反复给这3个村做工作，让他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但是，在长达8天的协商过程中，双方并没有统一意见。7月1日，东垣村、溪边村、西池村及吉钓村和大厝等3个村之间发生斗殴事件；8月20日，东垣村村民林自东、陈孔信、陈孔水被福清市公安局以涉嫌聚众斗殴罪被刑事拘留。

　　林恩旺谈到这里，显得非常无奈。“公安局说对方被打成了轻微伤，但陈孔信也受了伤，边防所和公安局却拒绝为他做鉴定。”林恩旺非常不解，“架是两个人打的，为什么只拘留这边而不管他们？”

　　“大厝等3个村非法侵占了我们的财产，公安局说这不归他们管。”村民们愤愤不平，“别人抢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去要，怎么反倒被抓呢？”

　　据林自东的辩护律师张卫华介绍，公安局已将案件移送福清市检察院审查起诉。但他认为，此案缺乏有力证据，检察院可能退回补充侦查。

　　镇政府：已经给了一部分承包金

　　据了解，1000亩的蛤苗场至今无人管理，处于闲置状态。

　　林恩旺说，自从村民被关进看守所，他们就不敢再去接管自己的海滩地了。只是偶尔有人会去打些鱼。

　　“我们怕被抓，”一个年轻小伙子说，“谁知道下次去收地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吴绪贵表示，斗殴事件发生以后，镇里要求大厝等3个村的村支书回去给群众做工作。如果再去干扰、破坏东垣等村收地、生产，边防和公安部门要干预。“打人和生产是两回事，他们应该尽快恢复生产。”

　　溪边村的陈孔财告诉记者，除了1000亩的蛤苗场外，溪边和西池村两个村还有400余亩的滩涂没有收回。“镇里说要等到承包合同2006年12月30日到期后，才能把这些地还给我们。”陈孔财说，“现在村民都担心再次发生斗殴事件，毕竟镇里已经收了承包金。因此，我们要求变更合同，可镇里不同意。”

　　林绍杰副镇长表示，承包户不愿和各村委签合同，镇政府没有办法。而且，距2006年合同到期不过1年多时间。“只要承包金交还给村委，实质上是一样的。”

　　“如果镇政府中止合同转交村委经营，那承包户的损失怎么计算呢？生产都有延续性，人家经过公开投标已经正常经营，今后收益多少也不好说。”林绍杰解释说，“现在，镇政府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已经给了各村一部分承包金了。”

　　本报将继续关注此案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