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事]哈罗德·布鲁姆的牢骚

　　哈罗德·布鲁姆（HaroldBloom） 曾任教于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及纽约大学，是美国著名文学教授、批评家、美国学术院院士。

　　上世纪80年代末，他的有关学说被介绍到中国。

　　美国重量级文学批评家布鲁姆是捍卫西方经典的最后斗士，有时活像一个当代的堂·吉诃德。以下是他接受网上《欧洲杂志》采访的摘录：

　　关于我的上一本书《哈姆莱特：无穷之诗》，嗯，这是英国人非常不喜欢的书———可以说，他们一般都不喜欢我写的东西。当然，美国也处于可怕的状况，我们这里的政权可以说是法西斯主义政权———我认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你可以原原本本引用我的话。几年前，我在巴塞罗那接受加泰罗尼亚民族奖，有人问了一个关于布什总统的问题，我回答说：“他充其量是个半文盲，把他称作法西斯主义者已算是恭维了。”如今他的深度已有所长进，所以现在称他是法西斯主义者已不再是恭维，而是客观描述。然而，美国还不是无生气的国家———主要原因是它还接纳移民———当然，这个政权正设法阻止他们入境，但美国的命脉一直是移民。

　　我在耶鲁教书，最使我高兴的是我那些美国亚裔学生———我班上约有一半学生是美国亚裔。他们正在成为我那一代的犹太人———知识分子。美国的犹太人现已被同化得太厉害了，看他们的记分卡，我已看不出我的非犹太学生与犹太学生有什么差别。

　　美国亚裔是新犹太人，他们刻苦学习，怀有追求知识的真正热情和真正动力。如果美国有未来，那将是因为有这些新移民，亚洲人、非洲人、西班牙语裔。我们的政权是法西斯主义政权，但我们的宪法很好。

　　宪法最好的条款是申明任何出生在美国本土的儿童都是美国公民，因此那些所谓的非法移民现在都是美国公民的父母。我也许活不到那一天，但我希望美国将由美国西班牙语裔和亚洲裔来拯救，他们就像当年的欧洲人。这种文化依然充满生气和活力，而英国人则已无可救药，他们已完全没有思想。

　　那本小书在美国反应不一，在英国则反应奇差，在其他国家反应非常好。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北欧读者都想了解我，英国人不想。我真不想去英国了，它绝对是已死的文化。

　　它再也没有任何诗人，再也没有任何小说家，再也产生不出一个作曲家或一个画家。法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生活在伦敦的前殖民地作家，也许能写出好作品。但他们的人口比率不如美国高。美国共和党的支持者主要是白人选民，因此摆脱共和党的惟一指望是再过一代人，会有足够的亚洲裔、西班牙语裔和其他新美国人，数目多得足够———我希望———带来政治转变。美国文学界依然非常有活力，这里有真正的诗人，约翰·阿什贝利是个非凡的诗人；我们有四位仍健在且仍在创作的非凡小说家：我的朋友菲利普·罗斯、我的朋友唐·德利洛、神秘的托马斯·品钦和那个非凡、隐遁的小说家考马克·麦卡锡，他写了一部惊人的小说叫做《血色子午线》，我曾在《如何读和为什么》一书中谈过。

　　是的，我确实爱提醒学生：“没有方法，除了你自己。”那些伟大的批评家例如约翰逊博士和威廉·哈兹利特，他们有什么理论呢？那些采纳和鼓吹某种理论的人，无非是在模仿别人而已。在我看来，任何有价值的批评都首先是根植于经验———通过阅读、写作尤其是生活获得的经验。智能也首先是个人经验。没有方法，没有。

　　你知道，我实际上是反理性的，没有哲学，没有系统。任何系统化的企图，都会走向柏拉图那种纯粹主义，他在他的理想国中没有给诗人任何位置。

　　□黄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