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堤河危桥，百姓挥不去的痛

　　“那次灾难，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11月29日，濮阳县柳屯镇刘庄村村民杨同顺，右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记者面前，讲述起4年前遭受的那场劫难:秋末的一天，71岁的杨同顺从村边横跨金堤河的生产桥走向对岸的庄稼地，因为桥面凹凸不平，他一个趔趄从3米多高的桥上摔进河中。他的右胯骨被水里的石头碰得粉碎，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借助植入塑料架后，他才重新站立起来。

　　“那桥不但桥面不平，而且很窄，两边还没栏杆，稍不小心就会掉进河里。”忆及那一幕，杨同顺仍心有余悸，“幸亏村里几个娘们儿正好经过，把我捞了上来，我才捡回了这条命。”

　　杨同顺所说的刘庄桥是金堤河上众多桥梁中的一座。濮阳市安监局的同志介绍说，像这样给沿岸群众带来灾难的桥梁，在金堤河濮阳段还有16座。

　　危桥，事故不断的危桥

　　金堤河是黄河下游的一条重要支流，其干流贯穿濮阳市的濮阳县、范县、台前县，在台前县最东部流入黄河，濮阳段全长131.6公里。

　　据该市水利部门的调查统计，在濮阳市范围内的金堤河干流河道上共建有生产桥31座，其中有17座是1965年前后修建的。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低下，主要农用车辆为马车和人力驾车，桥的设计荷载标准普遍很低(一般为2.5吨至3.5吨，个别桥甚至只有1吨)，桥面也窄(一般在三四米之间)，而且早已超过运行年限。加之20世纪80年代以后农村机械化程度的大幅度提高，车辆载重量超过了这些危桥设计荷载标准的几倍甚至十几倍，使桥梁长期超负荷运行，造成了桥梁的严重损坏。

　　该市有关部门负责人表示，这17座桥已属于不符合安全生产要求的“危桥”。

　　3米多宽的桥面一览无余，栏杆已全部损坏；桥的南端一孔已用土填平，最北端的桥板已完全断裂，只好用编织袋装土临时支撑着；桥板和排架严重露筋，受力筋锈蚀，而且有的桥板钢筋已被人割断，整座桥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这是近日记者在濮阳县新习乡的金堤河大韩桥看到的情景。据同行的该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介绍，目前17座危桥普遍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损毁。一方面是桥梁两侧栏杆的损坏，17座危桥中的16座已没有栏杆；另一方面是桥体的损坏，主要表现为桥板折断、桥面裂缝及高低不平、桩基断裂沉陷、钢筋裸露锈蚀等。

　　濮阳市水利局河道管理处主任刘俊杰说:“这些桥普遍桥面过窄，不能会车，使桥的安全系数大减，从两边掉下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的事时有发生。如果水浅，坠河者还有逃命的可能；如果是汛期水深的时候，坠河者就很难生还。”

　　事实上，近几年来，在这些危桥上已发生了多起车毁及人员伤亡事故。带给杨同顺梦魇的刘庄桥就是一座让沿岸群众受伤至深的危桥。

　　刘庄桥是南北两岸2个乡(镇)10个村1万多人共用的生产生活桥，桥宽不足4米，两侧护栏已全部损毁，中间有一道可漏下人的大缝，断断续续地用水泥预制板盖着，使桥面变得更加难行。

　　柳屯镇干部孙红刚说:“农忙时节，各村群众因为都要从这座桥上过，常常发生人挤在一起谁也过不去的情景，既误事又十分危险。今年麦收过后进入汛期，镇政府为了防止恶性事故发生，只好派人在此桥头死看硬守，坚决不让过车。没办法的群众只好背着化肥种子过桥种地，或者绕道2公里以外的另一座桥上开车过河种秋。”

　　“这桥不光影响种地，还会‘吃人’。这几年，从桥上往水里掉人的事儿一直没断过，前年杨村小墩(化名)他娘就是掉河里淹死的，我还与她一块拾过麦呢。还有焦村的那个小孩儿，才那么一丁点大就掉河里淹死了，好可怜！”村民田井竹大娘说。

　　“就是有人看守，也难保证人在桥上不出事。”刘庄村支部委员刘孝崇说，据不完全统计，仅近几年村内就有30余人掉进河中，肢残10余人，死亡6人；损毁农机15台，价值5万多元。

　　由于危桥严重影响了群众的生产、生活和生命安全，因此每年都有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出议案和提案，强烈要求尽快重建金堤河生产桥。然而，由于金堤河涉及河南和山东两省，在河南省又涉及4个地级市，加之历史原因，使河上的危桥问题十分复杂，一直未能得到妥善解决，致使沿岸群众颇有怨言。水利部门在危桥桥头所设的警示牌已多次被群众砸毁后扔进河里。刘庄村一位村民满腹怨气地说:“老桥不让走，新桥又不修，让我们咋过？”

　　安全隐患谁来管

　　据濮阳市水利局的同志介绍，金堤河原来归黄河水利委员会下属的金堤河管理局管辖。2002年，金堤河管理局突然被撤，金堤河上的危桥问题就成了无人问津的重大安全隐患。

　　消除危桥形成的安全隐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拆旧桥建新桥。据测算，重建17座新桥共需资金5400余万元。可是，据濮阳市交通和水利部门的同志介绍，由于金堤河危桥情况特殊，他们很难从自己的业务中找到正当的理由争取上级的支持。“别说是重建，连维修这些危桥的资金我们也找不到正当的来源。”

　　濮阳市水利局河道管理处主任刘俊杰说，危桥所在的3个县，台前县和范县是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濮阳县是省扶贫工作重点县，很难拿出重建新桥所需的巨额资金。更何况作为金堤河的下游，三县每到雨季都因为承接大量的上游来水而形成严重内涝，为上游地区作出了巨大的牺牲，重建的费用也不应该由其来承担。

　　在无法彻底消除安全隐患的前提下，有没有临时的办法防止事故发生，比如干脆堵死或拆除？“这些办法都行不通。”刘俊杰说，“由于历史原因，17座危桥中有10座桥所在村的群众都有耕地在河的对岸，而且有的还主要在河对岸。群众都说，走亲访友赶集上坟的事可以先不说，但地总得种吧！”

　　堵死拆除不行，绕行如何？据大韩桥北端的濮阳县群众介绍，从西边绕行，走小路要走七八公里，走大路要绕20多公里；从东边绕行，距此桥最近的一座桥沿河道走也有5公里多。其他桥所在地的情况也大多如此。

　　绕行太远，能不能用渡船来解决群众的生产生活问题？答案也是否定的。因为这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并非长年有水。而且，即使有水也不行，因为当地的农用船只绝大多数都是“黑船”，安全根本没有保障；而能保障安全的船，群众又根本买不起。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危桥已经没有了维修价值，必须拆掉重建。”刘俊杰说，“重建是消除安全隐患、改善群众生产生活的根本措施。”

　　亮光初现，地方政府在行动

　　17座危桥成了濮阳市安全生产工作的心腹之患。从2004年开始，该市政府连续多次召开常务会议和市长办公会，要求各有关部门继续向上级反映情况、争取资金加以解决，同时反复强调的核心只有一条，就是坚决不让群死群伤的重大安全事故发生，并对危桥的安全监管责任进行了明确划分。

　　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这道“死命令”，濮阳市交通、水利部门及各县区迅速行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市、县交通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严禁营运客、货车从金堤河危桥通过的通知》，并严禁审批通过危桥运行的县、乡客车；组织人员对从危桥上通过的营运车辆调查摸底，以书面形式向辖区内运输企业及个体运输户说明危桥的危险程度，下发禁行通知，并对营运客车的绕行线路及时进行调整安排；抽调专人在被监管危桥的两侧进行监督，对擅自通过危桥的客车车主进行处罚。

　　水利局则很快成立了金堤河危桥整治专项安全检查组，制订了检查方案，对17座危桥逐一进行现场检查、录像、拍照，将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详细记录。在此基础上，该局积极向当地群众宣传了桥梁存在的主要安全问题及危险程度，并在4座通公共汽车的危桥桥头设置了水泥隔离墩，在其余13座生产桥的桥头设立了“危桥车辆禁止通行”、“行人慎行”的警示标志，定期进行检查，发现标志损坏及时修复。

　　沿河三县政府也加强了对危桥的日常检查，损毁严重的部分危桥，则由乡镇政府在汛期派人驻在桥头看守，严防大车通过。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只能是权宜之计，只是降低了可能发生的危险，危险却依然存在。一方面，水泥墩子只能阻止大车通过，却无法阻止行人、自行车、摩托车通行。而且由于部分危桥地处偏僻，监管难度大，加之老百姓有抵触情绪，这些水泥墩子常常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群众推倒，必须派人看守。另一方面，有的危桥已到了必须进行起码维修的地步，却又没有资金来源。如大韩桥北端断裂的桥板和桥墩以及刘庄桥的桥面等。无奈之下的河道管理部门只能挪用防汛经费中的水毁经费7万元对大韩桥和刘庄桥加以维修。刘俊杰说，犯错误也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出人命不管吧？

　　为了使危桥问题早日得到解决，濮阳市在积极向上级反映问题的同时，已经对金堤河上的17座危桥重建工作制订了十分详细的方案。然而，如果资金不能得到落实，这个方案即便再详细，也只能是一纸空文！③36

　　像这样连过辆三轮车都非常困难的桥，在金堤河濮阳段共有17座。

　　不见栏杆的危桥。

　　□文/图本报记者李煊本报通讯员梁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