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教室”和艾滋歧视

　　文/图新华社记者 王怿文 康逸 杨清

　　她叫灵灵，一个健康女孩，今年10岁，浙江一所小学的学生。今年上半年，灵灵的父亲因为艾滋病发作自杀身亡，母亲也被查出感染艾滋病病毒。结果，灵灵在学校一个人“享用”一间教室，老师单独为她一个人授课，同学们都不跟她玩……10岁小女孩不解地问妈妈：“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因为来自艾滋家庭，学校为她开设“一人教室”

　　上课铃声响了，10岁的灵灵（化名）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等待老师来上课。和一般的教室不同，本该容纳几十名学生的教室里只有灵灵一个人；她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专门为她单独开设的“一人教室”。

　　灵灵来自浙江北部。她在学校里能够一个人“享有”一间教室，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来自一个艾滋病家庭。灵灵的父亲在今年上半年因为艾滋病发作自杀身亡，母亲也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HIV阳性），但她自己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如今，灵灵习惯了每天单独听老师讲课，每天独自上下学，尽管她时常会不解地问母亲：“妈妈，为什么我是一个人上课呢？其他小朋友为什么都不跟我玩？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家长联名要她退学：她来上学，我们的孩子都罢课

　　面对教室中形单影只的灵灵，学校是这样解释的：当其他学生的家长们得知灵灵的家庭情况后，集体联名要求学校让灵灵退学，否则就让他们的孩子罢课。“我们也是无奈，迫于这种压力，学校最后决定给灵灵一个人单独开个教室，老师们额外加班给她上课，”学校一位老师告诉记者。

　　查出艾滋难接受，父亲摘下呼吸机选择死亡

　　灵灵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有体面而稳定的工作，收入也不错，一家人生活得幸福甜蜜。但今年上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个家庭原有的宁静。

　　今年上半年，灵灵的父亲突然高烧持续不退，经过十多天治疗仍然没有任何起色，人也一下子消瘦了十多斤。家里一位当医生的亲戚当时预感到事情不妙，便私底下问贾莉她丈夫平时为人如何。贾莉也没多想，说丈夫除了应酬比较多之外，人品什么的都不错。当亲戚艰难地说出建议做HIV检验时，贾莉一下子懵了。

　　检验结果是残酷的，亲戚的猜测没错，灵灵的父亲是因为艾滋病病毒发作而高烧不退，并诱发肺部感染。没过几天，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的丈夫在医院摘下了呼吸机，选择了死亡。

　　母亲同遭厄运失工作，唯一安慰：女儿没染HIV病毒

　　丈夫去世后不久，贾莉自己也被当地疾控部门查出已经感染上艾滋病病毒。很快，她也因为这个病失去了一直干得有声有色的工作。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贾莉觉得万念俱灰，但当她看到自己年幼的孩子，她明白自己不应该放弃，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健康正常的环境中成长。唯一让她略感安慰的是：女儿灵灵医学化验的相关指标为阴性，证明没有感染上HIV病毒。

　　贾家人被视为异类，公婆竟也与她形同陌路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完结，还没等贾莉松口气，她又不得不面临更大的痛苦：她与死去的丈夫都感染上HIV病毒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贾莉的兄弟姐妹、父母都成为当地人饭后的谈资，人们开始在背后对他们一家指指点点，视他们为异类，避之犹恐不及。更令她寒心的是，她的公公婆婆竟然也与自己形同陌路。

　　而最让她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灵灵所在学校的学生家长们得知这个情况后，集体联名要求学校让灵灵退学，否则其他学生就罢课。学校无奈之下，最终作出决定：给灵灵一个人开出一个教室，老师们单独为她授课。

　　面对女儿的疑问，面对她稚嫩天真却又包含委屈的小脸，贾莉的心都碎了。她只能婉转地跟灵灵说：“妈妈得了一种比较难治的传染病，爸爸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所以其他小朋友害怕传染。”

　　似懂非懂的灵灵点了点头，拉起贾莉的手说：“妈妈，我不怕传染，我还是要跟你一起过。”

　　只要女儿健康成长，一切歧视我只能都忍下

　　单独在一个教室里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灵灵的性格明显改变了很多，她显得孤僻而敏感。贾莉说，“在经历了丈夫去世与女儿遭孤立等诸多波折后，我也想过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和女儿维权。但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我只能把很多事情都忍下。贾莉告诉记者，很多病友知道她的情况后，都很气愤，强烈建议她向上级部门反映，维护自己和女儿的权利。但因为担心事情弄大对女儿造成更大的不良影响，贾莉冷静下来后，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弃“斗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女儿能够健康成长，忍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

　　艾滋病正确定义：慢性的严重的传染病

　　杭州市第六人民医院性病科主任、浙江“关爱家园”负责人时代强告诉记者，由于对艾滋病的认识不足，人们通常把这种病和堕落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认为艾滋病是“世纪瘟疫、超级癌症”。而事实上，对艾滋病的正确定义是一种“慢性的严重的传染病”，目前虽然没有根治的办法，但有很好的治疗方法，能够延缓发病，减轻症状，延长生命。

　　他说，对艾滋病的认识和防控同样重要，对艾滋病患者群的态度也十分重要，正视艾滋病、正视艾滋病人群，才能使艾滋病得到有效的防控。

　　无知恐惧和歧视是艾滋病防治的大阻碍

　　长期关注艾滋病患者、多次实地调查艾滋病人生存状态的浙江大学城市学院“红丝带”防艾抗艾协会会长黄如方告诉记者，对于艾滋病人及其家属而言，周围人群的歧视甚至比病魔更可怕。

　　黄如方说，对艾滋病人的歧视缘于无知和恐惧。由于对艾滋病缺乏必要的了解，很多人把艾滋病看成是“洪水猛兽”，把艾滋病感染者看作是“定时炸弹”。实际上，艾滋病人也是疾病的受害者，需要社会各界给予他们人道主义的同情和关怀。无知、恐惧和歧视是一种逃避，更是艾滋病防治工作的一大阻碍。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艾滋病患者关进围墙、打入冷宫，使他们成为社会的弃儿，而是要鼓励他们坚强地生活，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帮助和关爱。有时，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就能让他们收获许多希望。

　　灵灵转学，重新融入集体

　　最新消息：记者发稿时获悉，贾莉通过种种努力，最终让女儿转到了其他学校上课。看着女儿重新融入集体，逐渐开心快乐起来，贾莉担忧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但她不知女儿这样的快乐可以持续多久……

　　图：坚守《艾滋病承诺宣言》，支持世界艾滋病运动

　　■记者手记

　　抗击艾滋，呼唤减少歧视

　　“我不能透露自己是艾滋病患者，否则将失去让我们生存下去的空间。其实对我们而言，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和歧视。”这恐怕是采访过艾滋病患者的记者听到过的最多的话。

　　今年的宣传主题是“遏制艾滋，履行承诺”，号召国际社会、各国政府、社会各界和个人负起责任，履行在同艾滋病斗争中作出的承诺，充分发挥全社会的作用，战胜艾滋病。

　　2001年，在联合国大会艾滋病特别会议上，来自189个国家的政府签署了《艾滋病承诺宣言》。这份宣言列出了具体承诺，包括开展预防、减少对艾滋病感染者的歧视、建立卫生系统、提供必需的资源，以及保证向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提供治疗、关怀，并尊重他们等内容。

　　这些承诺不仅针对签署该项宣言的政治领袖，也针对我们每一个人。在抗击艾滋病的斗争中，所有人都能发挥作用。希望人人都支持世界艾滋病运动，做到“坚守诺言”。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