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不婚

　　刘岩

　　电话线那头，他说：我们结婚好吗？

　　他的口气是认真而轻松的。其时，我们认识不足五个月。

　　我问：你了解我吗？

　　他答：我不想了解。了解得太多必定无趣，爱得深未必过得长久。你若答应我们就去登记，然后就可以安定下来干其他事业了。

　　尽管，被人求婚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我还是感到了跟幸福一起袭来的，是飕飕的冷风。在这个初夏的夜晚，令我不禁打着寒噤。

　　因为办理一项业务，我们相识在一月。之后见面四次，共进晚餐三次。间或通电话。他偷偷跟踪我两次，目的是调查我的单位及有无男友。经过考察，觉得我可以成为妻子的人选。

　　是的，我24岁了。适婚的年纪，没有合适结婚的对象。此人，若从身高、相貌、职业等各个方面来鉴定，或许是一个适婚者，并且如此诚恳地向我求婚。多好的机会啊。在流行8分钟约会、一见钟情、“闪婚”的年代，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了。闪婚的最高纪录，据说是早晨见面，中午吃饭，下午登记，晚上洞房。而我们认识了五个月，足够长了。他还告诉我，结婚后经济上可以AA制，家务活可以平均分配。我问，还去进行婚前财产公证吗？他笑了。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是可以有100年的寿命？不因爱情而婚姻，藉一纸和约结成法律关系，可以合法地解决生理问题，可以传宗接代，可以减轻一定的经济压力，可以分担家务，可以在无聊时有个人陪伴……好处是这么多。更重要的是，没有来自各方面的阻力，不需要费力去争取，没有相思的苦痛，没有爱多爱少的计较，没有患得患失的惶恐，没有期待的漫长……即使离婚，想必也不会太难过吧。又或许，真的可以因为不那么在乎而天长地久。

　　我一时惶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无论是王公贵族、天仙佳丽，还是平民百姓、丑女陋妇，总要找一个人绑在一起的吧。听朋友说，她单位有一个37岁尚未婚嫁的女人，竟因此被人背地里指为“精神病”，每天下班后就会独自去超市的顾客椅上久坐，怪可怜的。光阴不等人，一眨眼，就是剩下的了。王贵和李香香不是结婚后才恋爱的吗，在古代，除了“伤风败俗”的痴男怨女，又有几人能在入洞房前知道自己要面对一生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到寂寞的单身公寓，面对苍白的墙壁，年轻的夜晚，只有孤灯相伴，似是凄凉了些。青涩年纪错过的那些初爱，在记忆的枝头扑扇着翅膀笑笑地掠过。记得那时节，爱得愈深，愈不肯容忍对方的一点点瑕疵、一点点不在意。先前爱得死去活来，转瞬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遇见了，又道别，只坚信自己属于某个最绚烂的季节。

　　在网上见过一个女子的博客，名字是“不相信永远，不期待拥有，不需要诺言”。是被爱伤了心，才有这么决绝的意念？世上所有的爱情，只有一个结局。爱得越深刻，我们的灵魂越是愁苦，越是悲惨，越是孤独不堪。叹息着命运的无常，人性的不可捉摸。

　　三毛说：“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生命之悲哀，在于不能重新来过；生命之幸运，亦在于不必重新来过。若生命无趣，无谓永生；若生命有趣，这一生已足够。如果没有那么多取舍、那么多疼痛、那么多错过与后悔，那么，又如何体味得到欢娱的滋味，又如何给昨夜西沉的太阳一个明天？世上原本没有委屈，没有痛苦，那只不过是你为了得到想要的幸福与快乐所付出的代价。纵使旅途困顿、疲惫不堪，这一路匆匆走来，总还是为着自己的心。或许没有那么一个人，在最恰当的时间，等在最恰当的地点。走到尽头，仍是独自一人。然而，这颗健康跳动着的心脏，终是容不下一个无爱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