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秋

　　蔡洗礼(湖南商学院中文系)

　　秋是一点一点挨拢过来的，秋分一过，你就可以听见秋渺渺的足音了，只是这时的秋尚很弱小，轻轻巧巧的，若踮着脚尖行走的兽，几乎觉察不到它的心跳和喘息。而你自然也不能弄出任何响动，否则那受到惊吓的秋说不定就会一闪而躲入九月的背后，待瞧瞧四周无声了，方重新探出头来——每年的秋，总是要如此反反复复隐现好多次，才算真正的到来

　　此时的秋已是非常的肥硕，像胆大而不怕人的猫，它甚至可以一纵身跳上你的膝间，任你把耳朵贴近它的身子，秋的声音就是这样：滑滑的、毛茸的，有种暖烘烘的感觉；而你的听觉则如一颗水珠，在上面滚来滚去，稍不留神，便会顺着它光滑的皮毛一直溜到秋天的尾巴或花白相间的肚皮下面。

　　假如不专心去听，似乎很安详静谧，但只要略加注意，你就会发现于无声处的秋却也热闹纷繁：秋虫“嘁嘁”鸣唱，秋叶“沙沙”飘落，还有朗朗月华像一碗晶莹的水，“哗”的一声从层层开处凌空泼下——这些声响中，自是秋风最为清脆好听，它们风铃般一阵阵由远而近，由近及远，从你的左耳进右耳出，慢慢吹走了心中残留的最后暑气和杂念，五脏六腑便顿时干净清新起来，而人，也就在一络络秋风声里宁静致远了。

　　至于熟悉的秋果子落地的声音，却不像秋风这般轻盈悦耳，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钝击，随即一股摔裂的甜香味便弥散开来。如果运气好，碰上久晴的艳阳天，你还会听到秋天干燥的阳光密密麻麻地洒下来——这时地面早已酥透了，阳光便如一大捧炒得焦香的芝麻，“刷刷”地丢在你的耳畔。这声音琐屑但无微不至，像一种令人舒畅的情怀，痒痒地快快乐乐地包围着你。

　　与阳光坠地的声音迥异的，是秋天的雨水，特别是那种连绵不绝悬挂于檐角的一线细细的愁，常常令人怀旧并伤感。好在秋天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假如你连这样有限的几分惆怅也不能容忍，也不妨离开秋一段距离，最好坐在夏冬，甚至更远一些的春天，然后闭上双眼，把捻得细如麻绳的听觉远远地甩过去，如此一圈一圈捆住的，便是秋最好的声音了，它们遥远地关怀着你，清水般徐徐灌满你的心眼和全身每一个毛孔，于是所有的郁闷和低沉的日子便会突然变得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