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桥”

　　◆本报记者陆梓华

　　一所乡村小学仅有一名教师，为了保证“师资”，临村两所学校只能隔年轮流招生；盘山公路两旁随处可见大幅标语，“生孩子请去医院”，可仍有很多人习惯在家用一把生

　　这些令人心酸的场景，发生在距离上海3小时飞机航程的地方——云南。高原和峻岭在给这里带来秀美风光的同时，也阻碍了它发展的脚步。

　　从1998年至今，200余名来自上海的年轻志愿者先后走进大山，踏上高原，将现代科技和文明从东海之滨送到了红河之畔。最近，记者跟随团市委、安利有限公司联合组织的“爱心手牵手”赴滇巡回医疗活动，走进了第8批上海赴滇扶贫接力队的生活，他们为红土地送上了3份厚礼。

　　今天，是第20个国际志愿者日，本文记录下的是上海赴滇志愿者的工作剪影。

　　1送医，更要送理念

　　香格里拉，迪庆州医院，6名“上海医生”从今年8月起开始了志愿服务。“遗憾”，成了他们最深的感触。

　　“如果当时能够把受伤部位及时固定住，恢复效果就会好很多，现在看来，你的手臂今后很难举过肩膀了。这样吧，你每天手臂扶墙尽量抬高，慢慢练习……”门诊大厅里，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骨科主治医师王建伟正在替一名右肩胛骨骨折的藏族妇女检查伤势。王建伟告诉记者，“山区车祸多，骨折是常见病，但很多人都是因为相信骨头能自然长好而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得知儿童医院的医生们将首次组成巡回医疗队，为贫穷的孩子们提供免费手术，志愿者们利用业余时间，翻山越岭搜集患病儿童资料。出现在眼前的真实画面，让他们唏嘘不已：

　　从1岁时被油烫伤至今已经整整8年，傈僳族女孩和青香右手3个手指都粘连在一起，若非志愿者们从村镇上了解到情况，带她走出大山，女孩的手指最终将面临被截去的命运；

　　上嘴唇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直接和鼻孔相连……在迪庆州医院的病床上，3个患有严重“兔唇”的孩子正等待着平生第一次正规治疗。香格里拉志愿者队队长杨海健悄悄透露，近亲结婚和遗传是这儿的孩子“兔唇”发病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9岁藏族孩顺金的爸爸则喃喃地说出大家的顾虑，“村里人都说是天生的，看不好……”

　　“几次手术、几次门诊只能使一小部分病人得到救助，来了这里我们才发现，改变村民们的医疗卫生观念，更重要！”虽然来此不过短短两月，王建伟却深有感触，而从香格里拉到个旧，再到双柏……分处三个地州的志愿者分队都发现了相同的扶贫“突破口”——传送理念。于是，大家放弃双休日，每逢乡亲们赶集的日子，便带上制作的宣传资料，一次次把卫生保健的理念送到远山之间。

　　记者来到双柏时，恰逢志愿者们送医回来，打开电脑，一份“18种疾病的健康处方”跃然屏幕。“这张小单子可受欢迎了，没拿到的人还留了联系方式，希望下次能寄给他们”，志愿者们兴奋地回忆着，“出发前几天，医疗志愿者们收集材料，编写处方，其他几个‘外行’就负责排版、打印、裁剪……不过，看来我们下次还要多做些！”

　　2志愿者竭诚“开课”

　　初到个旧，王晔、滕杰、曹俊培3人有些“奇怪”——这座中国“锡都”依山傍水，街道繁华，难道，也需要“扶贫”？

　　到个旧市人民医院不久，上海中山医院泌尿科医生滕杰就感受到了身上的担子不轻。一个午夜，一名40多岁的男子因车祸被送至医院时，已经面临急性肾功能衰竭并发急性左心衰的高度危险状态。然而，肾内科主任被派往昆明进修了，剩下的3名临床医生对着透析机却束手无策——“以前我们只在书上看过一些诊疗常识，但从来不会也不敢实际操作。”住院医师张永新说出了大家的困惑。被电话铃声惊醒，滕杰连忙赶往手术室，沉着冷静地制定方案，紧急透析，3小时后，原本被判断为85%以上死亡率的病人转危为安！根据滕杰制定的护理方案，3天后，病人的心衰也渐渐得到了纠正。

　　一桩紧急事件应对过去了，滕杰对“扶贫”二字有了全新的理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他决定在当好医生的同时，当好一名老师。他打开前不久自己在中山医院肾脏疾病规范化全国学习班上整理里学习资料，考虑到当地医生们见到病例较少，他又从网上收集了实物图片，编制出10套清晰易懂的幻灯片，每周给肾内科的医生们“开小灶”，把自己实践中总结出的小技巧，无所保留地告诉大家。

　　肾脏疾病治疗的“规范化”成了每周讲座的主题。以前，在慢性肾炎治疗中，人民医院的医生只是凭借经验用药，带有一定盲目性，通过“滕老师”的讲解，大家渐渐懂得，要根据肾脏病理结果决定治疗方案；获得病理标本必须掌握肾脏穿刺技术，但以前，除了主任，这项技术其他人都不会，大家用得最多的是动脉穿刺，不仅给病人带来很大痛苦，也很危险。于是，滕杰利用每次手术机会，手把手地教，1个多月后，当同事第一次独立完成了一次深静脉穿刺时，滕杰觉得，自己这才在志愿者生涯中踩下了第一个值得纪念的足印。

　　如今，有志愿者的地方，就有课堂。赴滇采访途中，记者见到志愿者开设的一个个课堂：

　　迪庆州医院里，同济医院儿科副主任唐晋清的儿科医学讲座定期开讲，从医6年的内科医生李向兰告诉记者，这里的医生大多是专科毕业，只有“大内科”概念，接受专门的儿科培训，还是头一遭。

　　在国家级贫困县双柏，江川路小学的姚捷和华东理工大学附小的沈莉两位女老师，刚放下行李，就连夜熟悉教材、听课、评课，准备起全县公开课的教案，“小组讨论”“合作式学习”……两人把上海二期课改的实践心得，一样一样和当地同行分享。苦于无法打破课堂沉闷气氛的当地班主任，和孩子们一起争论着课文细节，笑了；发愁无法提升教学水平的新老师，填着设计新颖的“教学过程反思表”，目标明确了。

　　3每人都是一座“桥”

　　在志愿者眼中，奔赴西部，不是离开上海，而是工作的延伸。跟随他们的脚步，记者发现，一座无形的桥梁，在沪滇两地之间建了起来。

　　这座桥，为红土地送来了急需的甘霖。

　　曾经有这样的悲剧。一个孩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吃果冻，却因太过兴奋把果冻噎在了喉咙里，但医院只有成人插管，无法伸进孩子的喉咙，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停止了呼吸。事实上，一根儿童插管，价值不过10元左右。

　　这个真实的故事，让初来乍到的志愿者们心痛不已。在迪庆州医院，仁济医院检验科检验师张宏伟因为修复了各种仪器被大家封为“工程师”，然而，它们中大多数早已“超龄服役”，“随时随地，它们还可能出故障”，说这话的时候，张宏伟并不轻松。

　　志愿者们将所见所闻传回了上海，9月，一则好消息传来——安利(中国)有限公司积极与团市委合作开展“爱心手牵手”扶贫活动，安利公司今年已为上海志愿者赴滇项目捐款100万元。不过，这家一向热衷慈善活动的知名跨国企业也有一点担忧，“以前，由于中间环节出问题，赞助经费或者物资甚至一年都没有送到受助者手中，怎么才能让云南的孩子得到真正的帮助呢？”

　　安利的想法很真诚：“应该把扶贫做得更实在，更有针对性”。志愿者们决定当好这座“爱心桥”。利用休息时间，大家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赴各地乡村卫生院开展实地调查，详细探求各家医院的实际需求，虎跳峡镇、雨龙乡、卡房镇……在志愿者眼中，一个个陌生的地名化作了眼前一张张渴望救助的脸。他们列出清单发回团市委，核准、批复、采购，不消几日，10余箱器材便全部装箱，整装待发。由安利提供的价值50余万元的医疗器械中，有小儿吸痰器、婴儿头皮针、气管切开包、婴幼儿输氧头罩……“实用”替代“高档”成了选择的第一标准，大家明白，对贫瘠的红土地而言，“最需要的”，比“最尖端的”，更具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这座桥，也为彩云之南捎来了远方的信息。互联网，成了志愿者们和“大后方”上海保持联系的最佳通道。

　　每晚，结束了在妥甸镇第一小学忙碌的教学指导工作，志愿者姚捷总会上网登录，把一天见闻和朋友同事们分享，在名为“捷捷天空”的网络个人空间里，记录的最多的则是当地孩子对知识的渴望，“很多同事看了都说明年想来接我的班呢，现在，已经有5个贫困孩子得到了来自上海的资助，两个学校已经开始商量结对计划”，说起这些的时候，姚捷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在闵行区田园中学的主页上，出现了一个名为“志愿者日记”的专栏——这是远赴迪庆州民族中学支教的年轻语文老师李健每周一次为上海学生们进行的“实况转播”。“上海老师”为云南学生举办了热闹的诗歌朗诵会，布置了各种立意新颖的作文题，云南学生交出的满意答卷和刻苦精神则通过李健的笔端传回了上海，让上海同龄人学会珍惜自己的学习环境；班级结对、图书捐赠……随着一次次两地牵手活动，“实况转播”更是“播”下了一份份希望。

　　上海医生为兔唇孩子会诊本版摄影高峰

　　上海志愿者为医护人员进行专业培训

　　少数民族姑娘在医院等待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