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中国四十年

　　张祝基摄

　　张祝基

　　近年来，在法国形成的中国热持续不减，对中国感兴趣和友好的法国人越来越多。而有些人早就是中国的友人，祖利姆和茹塞特夫妇就属于这一类。

　　祖利姆先生是我当年在北京外国语学院读书时的老师。当他得知我来法国工作以后，就热情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祖利姆的家弥漫着浓厚的中国气息：书房里摆放着中国红木写字台，客厅里有一个中国雕花木箱，墙上挂着好几幅中国画，另外还有一个中国红木多宝格，上面摆满了各种中国器物。所有这些东西都是1968年他和夫人茹塞特从中国带回来的。

　　祖利姆和茹塞特是中法建交第二年、即1965年到北京的。当时，他们同时获得两个出国工作的机会，一个是去英国，另一个是去中国。虽然去英国工作工资高，交通也方便，但他们却毅然选择了中国。他们说，他们知道在毛泽东、周恩来那批革命家领导下，中国这个东方古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他们非常想亲眼看看新中国到底什么样。8月底祖利姆到京，应聘在北外法语系教课，茹塞特12月到京，在《北京周报》当改稿。9月30日，祖利姆作为外国专家应邀出席周恩来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国庆招待会，亲眼见到了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陈毅等中国领导人。他的席位离毛主席只有30米，周总理致词后，他热烈地鼓掌，把手都拍疼了。因为他认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人胸怀改造民族命运的伟大抱负，是一代伟人，令人敬佩；同时他认为新中国给世界带来了新希望。

　　记得当年在北外，有的外教给人以居高临下的印象，而祖利姆相反，他总是在上课铃响前就站在教室门口，铃声一响就踩着点走上讲台。他教课非常认真，纠正学生语言和书写错误不厌其烦。有时下课后，他也参加我们的体育活动，意在与学生打成一片。他对学生善用鼓励法。有一次，他去北京中医院看病，让我陪同当翻译。我当时法语水平有限，可他却一再说我翻得很好。我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增强我的自信。不仅如此，他还真诚地向我道谢，他说不能因为自己是老师就可以随便支使学生。多年后，当老同学们谈起祖利姆的往事时，还是不乏赞扬声。

　　1966年文革爆发后，北外也大乱。某些人鼓动祖利姆揭发批判系领导，祖利姆断然拒绝。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不了解那位系领导做了哪些错事，怎么能无根据地批判攻击？不仅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了解，祖利姆还给那位系领导写了一封信，鼓励他要挺住，要相信历史终究会还他公正。1968年夏，祖利姆和茹塞特离开北京回法国。临行前，他请学生们到他家里做客。那一天，祖利姆言犹未尽，不知他心里有什么活动。几十年后，当他拿出自己珍藏的全班座位表时，我才知道他当时心潮难抑。那是课代表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的一张纸，已经泛黄变脆，上面用圆珠笔按前后左右顺序写着全班同学的姓名。他一一询问这些同学的近况，原来几十年来他一直把自己的学生装在心里。

　　祖利姆偕夫人回到法国后，又结交了很多旅法的中国朋友。有些中国留学生遇到困难，他们就主动热情帮忙。凡有中国活动，他们都会参加。夫人茹塞特自幼爱好美术，在中国工作时曾学过中国画。回到法国后，她把画中国画当成与中国保持联系的一种方式。经过多年努力，她画的山水和花鸟都有相当水平。于是，她办画展，并举办学习班，教法国孩子画中国画，让更多的法国人感受中国。她的画展不光有画，有时也有别的内容。例如有一次，她就贴出一篇从法国某报剪下来的文章，其内容说中国书法已经消亡。旁边则贴着自己近年访华时拍摄的照片，有在公园地上运笔的人，有小学生书法学习班等，另外还有文字说明，内容是中国书法基本知识及她在中国的有关见闻。目前，茹塞特正准备明年办一个中国40年回顾展。

　　自1968年离开中国以后，祖利姆和茹塞特又到中国进行了几次短期访问。看到中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他们由衷地高兴，这也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怀旧情绪。2002年祖利姆应聘又到中国人民大学工作了两年。回法后他对我说，他告别人大退休了，但他永远不会对中国说“永别”。有一次，茹塞特的外孙问她为什么嘴上经常挂着“中国”，茹塞特说因为自己的青年时代有3年是在中国度过的，这3年是她一生中重要的一段经历，怎么能割舍呢？

　　《人民日报》(2005年12月06日第十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