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关注]齐公如山，至人也

　　《齐如山回忆录》齐如山著

　　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年10月出版

　　定价：33.00元

　　□书评人 郭梦霞

　　齐公如山大名，国剧界业内人士无人不知。齐公曾为梅兰芳先生改编戏曲六十余种（其中新戏20余种，昆曲40余种），令梅氏在当时红遍京华，风头一时无两，又热忱推介梅氏献艺西洋，彰显国剧。后致力国剧理论研究，前后四十年间，先后访问国剧名脚四千余人，著述九十余种，不可不谓一代国剧之耆宿。却少有人知道齐公亦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革命党人。清季，军咨府政务厅长良弼被刺，革命党人所用炸弹即出自如山先生之北京义兴局。

　　齐公如山本自簪缨世家，累代进士门第。如山先生自幼发蒙自古文经学，博学国粹经典，年19又入同文馆，习德法文，可谓通中西古今。齐氏由听戏而爱戏，再后来又潜心于国剧之研究，替当时之名旦脚梅兰芳量身改编国剧昆曲达六十余种，坦然而入梨园。齐氏自述，替梅氏改编旧戏时，每出每折皆须细细揣摩再四方定，大至身段唱腔，真正做到“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小到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合乎板眼。便是小小一个女帔，亦须分出软面硬面。更兼国剧研究，虽不能说是前无古人之事业，然可依之据少之又少。因而，齐公之戏剧理论知识，俱得自点滴积累，每成一章，必“先一一问道，将所听来之话，一段一段记录，研究，归纳，去粗存精。然后需一一再询之名脚，并找来旧书作为证明”。如此先后征询名脚数千，搜求典籍数百，然后方成。

　　齐公治国剧之严谨可见，然齐公用心不在于此。若单以富贵家公子论，齐公于梨园间交游广阔，问道名脚，指授后进，原也无可厚非，只是齐公以望族旧家，西学先导，若毕一生之力，只为探究何以生脚弄胡须宜有“绺三掏扎胡拉满”之分，旦脚梳头又须有顶髻垂髻乃至旁髻之分，虽与国剧之发扬光大（甚至走出国门）功不可没，未免也太辱没了些。在当时学界之中，新学者鄙薄不肯与伍，旧学者又以为小道，不许登大雅之堂。而齐公如此甘心淡然于梨园，个中原由，大约发端于其壮年时期热忱抚助革命。

　　齐氏所创义兴局，以北平革命党人半明半暗的办公场所，又斥巨资襄助革命，仅以前文所述刺杀良弼事为例，从筹划到行动实施，短短数月即花费一万余元。革命功成，齐公暂无他事相扰，遂移志趣于国剧。虽自然是先有兴味，而研究之发端却是因为旧剧太过粗陋。表演以外，服装、布景、灯光乃至化装术等等，都无法与西洋戏剧比拟。而戏剧理论更是几近于无，间或有点滴论及，多是评判演员，亦几近于评判相公堂子。又时之演员，即便是名脚，师承莫不出于口传手授，至于理论，一无所知。齐公之发心戏剧研究，兼为梅氏改戏，实有戏剧革新之愿，兼有以文兴国之志。大抵一如五四之后的社会精英一般，有发扬国粹，文艺救国之大志向。

　　赴台之后，齐公专工著述，以不问政治自诩，在台完成二百余万字，连前计有约一千万字。1962年，齐公逝世于台北，享年八十有七。

　　2005年11月14日始，中国京剧院连续25天组织京剧名家名段汇演，借院庆以倡扬国剧，一时荟萃京剧名流，盛况空前。这次演出与其说是一场华筵，不如说是这个古老然而渐趋寂寞的剧种一出盛装之下的怀念与告别。当此时，距齐公如山先生辞世，已四十又三年矣。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齐公如山，至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