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过度治疗”与“黑帐单”

　　据第一财经日报报道：关于天价医疗费事件，卫生部调查组向哈医大二院通报检查的初步情况，指出六个问题：伪造病历、病历收费单化验单三者不符、过度治疗、值班医生无证上岗且替别人下医嘱、自购药品去向不明、护士值班乱等等。

　　伪造病历、病历与收费单化验单不符等等，其实都通向人们熟悉的、很多患者为之大吃暗亏的“黑帐单”，而“过度治疗”又是个什么概念呢？有关诠释十分深刻：医生有两

　　为规避责任、为个人收益增加而积极为医院“创收”，从而诱导过度治疗，与白纸黑字的帐单造假按说不属同一性质。前者，隐含的是医生的自私与狭隘，最多被视为不道德；后者，则是典型的商业欺诈，不仅缺德，而且直接触犯法律。当笔者试图把两种行为分而论之的时候，却发现它们之间竟有着如此复杂、微妙的内在联系：其一，二者的最终结果都造成医疗费畸高和节节攀高，使广大患者苦不堪言。其二，在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由医生诱导的过度治疗实际上已具有欺诈性质。人们到饭店吃饭，服务员专拣价格高的菜推销，也会形成过度消费，但消费者一般都有这方面的鉴别能力，所以具有主动权；而在求医心切、救命要紧的特殊情况之下，面对医生的过度“推销”，患者却几乎丧失鉴别能力。其三，过度治疗常常会为医院炮制黑帐单预备下一道绝好的“烟幕”。处方越大、自购药品越多、检查项目越昂贵，医院“搭车”开药、挪用贵重药以及浑水摸鱼制造黑帐单的方便条件也就越多。

　　过度治疗以及黑帐单假如遇到穷人，大抵是要受到客观限制的，因为很多贫困患者根本吃不起贵重药、缴不起高昂的检查费；而且，帐单造假毕竟是要担风险的，穷人身上“油水”不大。假如遇到富人尤其富豪，情况则大不一样。不难发现：当财富作用于过度治疗和黑帐单之后，其三者关系竟变得如此扑簌迷离。据媒体新的披露，除医院开的收费单和自购贵重药品外，还有翁文辉在住院期间大规模、多次召集专家会诊的费用，一共近1000万元。1000万元呀，意味着什么？这个数目即使拿到发达国家乃至全世界，恐怕也绝无仅有。诚然，不惜重金抢救一个实际上已失去抢救价值的病人，可谓情意无价、孝心可鉴，但从“经济”上看，过度治疗则是肯定的。正是有了巨大财富支撑的过度治疗，驱使该医院在帐单造假时利令智昏。殊不知，富人不仅拥有丰裕的钱财，也拥有动用各种力量查验和起诉医院的更大的能力。

　　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未免夸张，不过在当今社会，财富确实有着神奇的巨大力量，它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的运行规律。一轮又一轮的医改讨论，焦点多集中在大众看不起病，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似乎也忽略了一点：少数人手中拥有的巨大财富，其实也在暗暗作用着医疗体制、医疗文化的走向。即使穷人，也越来越相信金钱的作用，他们即使砸锅卖铁，也要凑齐给医生的红包，也要通过请吃、送礼讨好医生。因为，当医疗信用、医德水平降至历史最低点后，无论富人还是穷人，往往都希望不惜重金以确保医院的信用底线和医生的道德底线。其实，很多人都错了：面对贪婪的、已丧失基本廉耻心的某些医院，病人的“慷慨”非但换不来尽心、敬业以及理解和同情，反而会加剧其帐单造假的欲望。

　　我们这个社会毕竟正在逐步走向法治，相信威严的法律迟早要对医院“黑帐单”说“不”。不过，对黑帐单起着某种支撑作用的“过度治疗”倒值得特别注意，因为过度治疗并非发生在一个医院或一个病例身上，它几乎已形成全社会通行的医疗理念和社会风气：药越贵越好、检查设备越高级越好、不该吃补药的盲目进补，还有什么洗肠洗血之类……据报道：医疗机构正在上演着的一场规模浩大的“军备竞赛”，大小医院，争相进口最先进的医疗检查设备。从一定意义上说，有需求才会有供应，医院的“军备竞赛”实际上也是患者的过度治疗需求以及部分人的巨大财富给“宠”起来的。反过来，医院的逐利动机和恶意诱导又在加剧着过度治疗和黑帐单。因为设备越先进收费越高，利润率相应越大，从而导致医生非理性开单检查，患者“不该查的查了，应该简单查的复杂化了”。而且，昂贵的设备折旧也快，怎样收回投资成本呢？当然只能在患者身上打主意。

　　医院大楼、检查设备是医疗资源，病人付的医疗费当然也算是医疗资源，更何况相当一部分医疗费或系公费、或出自“医保”。用经济学眼光看，当前医疗资源的总体配置是十分“不经济”的：过度治疗中的自费者既花了冤枉钱（并因此降低生活质量）又不利于健康和疾病；过度治疗中的公费者则直接浪费国家和社会财富；医院大量先进的检查设备利用率不高乃至闲置不用；医疗资源高度集中在城市尤其大城市……而相对应的一面则是：农村严重缺医少药。

　　记得不久前有一则新闻：一批加拿大医生来到上海行医，他们有一种新鲜的诊疗理念，百分之八十的就医者用不着吃药。据说曾国藩颇精通养生之道，他认为“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看来，过度治疗之风是到了需要认真刹一刹的时候了。问题是，在全社会建立一种更加科学、先进的医疗消费理念和风气，应该主要靠谁？靠患者自省、医院自律、舆论引导，还是政府的积极作为？

　　(稿源：红网)

　　(作者：刘以宾)

　　(编辑：杨国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