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十）小城梦也多

　　在乌蒙山腹地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一场惊动中央的移民闹事暴露出一个巨大的集体私分、贪污国家西部大开发建设资金的腐败黑洞。随着案情的不断深入，被称为地下组织部长的移民局局长何娜竟是县委书记的情人。在查办案件过程中，市纪委副书记、省委副书记先后卷了进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摄像机从容地记录着张俊抽烟、思考；思考、抽烟，这些看似

　　等到把张俊送进看守所时，已是深夜１１点。余慧一坐进警车里就散了架似的，仰在座位上闭了双眼直喘气。她还是早上在乡场上吃了碗素面。回到院里就没停下来过。先前还能撑住，这会儿案子突破了，赃款搜到了，人也安全地关进去了。那钢筋铁骨一下子变成了水做的骨，软软地瘫在座骑上，没了一丝儿力气。

　　第二天刚刚上班，余慧就接到在家主持工作的黄玉林副检察长的电话，叫她立刻去他办公室。余慧便把昨天拟写的《立案决定书》带了，准备说明情况，请他在检察长意见一栏里补签他的名字。

　　余慧一进黄玉林办公室，就发觉有点不对劲，忙问：“黄检，什么事？”

　　“听说你们反贪局昨天下午抓了移民局的张俊，是不是？”

　　“是的，昨天下午……”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怎么事先没给院领导报告？”还没等余慧把话说完，黄玉林先打断了余慧的话。

　　“是这样的，黄检，昨天下午我一直打你的手机，可通了没有接，因情况紧急，所以《立案决定书》的检察长意见一栏想今天请你补签。这事也不是我个人的主张，还在郭家坝，赵检和韦检研究同意了的。”

　　“哦！是这样？这几天我拉肚子，昨天下午去医院打吊针，出门时走得急，把手机忘在家里了。”黄玉林没再说什么，可当余慧把《立案决定书》给他补签时，他浏览了一眼基本案情，却把《立案决定书》还给余慧说：“既然是赵检他们先商量了的，我又不了解情况，反正都是补签，就让赵检回来补签吧。”

　　余慧转身出门，心里忍不住骂道：“老滑头！”

　　余慧和黄玉林原是高中时的同学，那时黄玉林还追过余慧。其实黄玉林年轻时长得标致，人也机灵，但余慧特别反感他那种自命不凡，开口就是“我老爸”怎样怎样，他老爸无非就是个副县长。高中毕业后，余慧考上民族学院法律系，黄玉林考了所中专。之后，黄玉林给余慧写了好多信，余慧一封也没回，后来也就没了来往。毕业后，余慧被分到县检察院，黄玉林被安排在县农业局，找了老县长的千金做媳妇，所以没几年工夫，就提了副局长，去年从农业局调到检察院当了副检察长，成了正科级。而余慧虽是法律本科毕业，至今仍是个股级科员。按理说，反贪局局长至少也应是个副科级，可院里打了几次报告，县组织部就是不批。而今，两人又恰在一个院里，黄玉林便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成就感。

　　余慧好像不在乎黄玉林的权力，从心底里她依然瞧不起黄玉林。虽是副检察长，却完全不懂法律，经常在讨论案子上闹笑话。比如说检委会讨论案子，讨论到某个嫌疑人能不能批准逮捕，他不是从证据的角度上谈自己的看法，而是说：“我看这人有点坏，先捕了再说。”其他人敢笑，余慧不敢笑。她知道黄玉林容不得谁小看他，取笑他。余慧必须服从领导。她认为，服从并不等于尊重和惧怕，那只是组织纪律。

　　余慧从黄玉林那里出来，立即叫了小马和技术科的李康去看守所讯问张俊，并让李康带了摄像机把讯问的全程录像以及时固定证据。她知道，像张俊这样的人，虽是一个小小的股长，但因其爱人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一旦拖延了时间，便会有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罩来，张俊也就不会像下午那样地“老实交代”了。因此，必须抓紧在上午取得突破性进展。

　　讯问从上午９点开始。

　　问了年龄、工作单位等基本情况后，余慧开始向张俊交代法律政策，要他作有罪的陈述或无罪的辩解。

　　“张俊，你是以涉嫌什么罪名被拘留的？”

　　“你们说是受贿罪。”

　　“你昨天下午向检察机关陈述的那些是不是事实？”

　　“应该是吧！”

　　“怎么是‘应该是’？究竟是不是事实，请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是。”

　　“根据我国刑法的规定，你认为你有罪还是无罪？”

　　张俊叹了一口气道：“我有罪。”

　　“我们的刑法规定，如果犯了罪，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则是坦白从宽的情节。如果有立功表现，比如检举他人的犯罪事实，经查证属实，那就属于立功情节，可以减轻处罚。据我们掌握，你们移民局还有其他人有犯罪行为。”

　　“……”张俊有些烦躁不安。

　　“是不是想抽烟？小马，带烟没有，给他烟抽。”

　　小马给了张俊一支烟，并给他点上。

　　一阵长久的沉默。摄像机从容地记录着张俊抽烟、思考；思考、抽烟，这些看似单调而重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