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和他的《中洞记事》

　　中国民营纪录片如何发出本民族声音？如何走向国际市场？

　　周彤和他的《中洞记事》

　　2005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今天就将闭幕，但中国纪录片刚刚跨出细小的步伐。中国纪录片，尤其是民营纪录片依然面临优秀作品缺乏、拍摄观念落后、发行渠道狭窄等

　　本文希望，通过对两位业内人士的采访，为这个命题提供借鉴。文中两位主角，一位是民营制片公司的制片人，经历了从电视台工作人员向民营制片公司老板的身份转换，经历了从电视专题片向纪录片的题材转变；另一位是中国第一家民营纪录片发行公司的总经理，近年来致力于拓展中国纪录片的发行渠道，备受业内人士推崇。

　　“我们坐的货车连翻两翻，然后猛地掉进了一个大概4、5米深的山沟，那种感觉像坐过山车一样。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死命抱住摄像机。一睁开眼，旁边一个人就那么死在我面前。然后我看到王东灵——我纪录片的女主角，躺在地上不停呻吟……”

　　周彤拍下了她在病床上的景象，但他还想再采访一下这个女孩，他觉得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内心完整地展现在镜头面前。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把遗憾留在这部纪录片中。

　　尽管如此，《中洞记事》还是在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的参评作品中脱颖而出，成为大会开幕式的三部开幕影片之一。周彤的纪录片历程，或许能折射出一群像他一样怀有梦想的纪录片人的生活。

　　孩子们很自然，因为他们不知道摄像机是什么东西

　　周彤一共去了三次贵州中洞。第一次是2003年底。他和日本盲人教育家青木阳子一起。在那里，他们遇到了志愿教师王东灵。

　　她是来这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志愿者。周彤想，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故事。他问她会在这里待多久，能否拍拍她和孩子们的生活。

　　王东灵说，你想来就来吧，我明年8月之前不会走。她表情很冷漠。

　　2004年3月和7月，周彤又去了中洞，分别拍了一个星期左右。周彤没有想到的是，年初的时候洞里人才刚看上电视，还听不懂普通话。他们不知道电视里在播什么，只是看到山外的人就觉得很新鲜。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围在电视机旁，直到没有任何节目才关掉。因此，孩子们面对周彤的摄像机没有任何不自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还想再拍她的故事……

　　7月的一天，王东灵带着孩子们去镇上玩，山路很远，他们走了几个小时才到。孩子们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显得很兴奋。他们的老师却为如何回洞里发愁。孩子还小，不能再走了，她对周彤说。

　　后来他们遇到一辆货车，便高兴地爬了上去。

　　孩子们站在最外面看路上的风景。小小的货车上挤了40几个人，严重超载，缓缓开向一个小山坡。“那个坡大约有30度。刚开始爬坡，车的左前轮突然停下，以我15年的驾驶经验来看，一场事故不可避免。”周彤说。

　　幸好7个孩子身手敏捷，及时跳下了车。这场车祸造成1死20几伤，王东灵受了重伤。

　　孩子们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有的原地站立呆若木鸡，有的哭喊着“老师，老师……”

　　在12月6日的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开幕式上，很多人被这一幕感动得留下了眼泪。

　　这是周彤在翻车之后拍摄的第一个镜头。随后他就收拾好机器，将王东灵送往医院。

　　直到他离开中洞，她都没说过一句话。后来，周彤听说她也离开了中洞，去了贵州另外一个地方，还在当志愿教师。

　　周彤说，王东灵来自河南，她只身跑到贵州最穷困、最偏远的中洞村当志愿教师。如果有人以前向他提供这样一个素材，他会认为这是一个最普通的故事。他之所以会认为非拍不可，是因为他去了三次中洞村。如果能找到她，周彤还想再拍她的故事。

　　电视专题片非常讨巧

　　“这就是我在纪录片中获得的乐趣:认识不同的人，经历各种意外。”周彤说不清他拍了多少纪录片，因为实在太多了。

　　在成为独立制作人之前，他曾在电视台、电视制作公司工作过很多年，拍了不少纪实性的专题片。在他看来，这种片子非常讨巧，在一个热点事件发生了以后，他们再根据当事人的叙述来再现当时的情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拍摄对象的选择变得更容易，拍摄时间也更短。

　　他曾在3年拍了600集专题片。他承认:“为了赶节目时间，有时我们拍得很粗糙，甚至在拍不下去的情况下也得拍。”有一次，他想拍摄一个女囚的生活，却被劳教所的工作人员拒之门外。为了完成任务，他请女囚以前所关押的看守所的人喝酒，然后拿着女囚的照片，到戏剧学院找来一个演员。一部纪录片就这么“演”完了。

　　拍宣传片养纪录片

　　为了获得更自由的拍摄空间，他离开了工作5年的电视公司，自己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转向独立制作纪录片。

　　一开始，他也想过用纪录片来赚钱，但是太难了。“最大的困难是渠道，具体到我们来说，就是电视台。”但许多电视台都不播纪录片，更不用说主动购买了。他在电视界闯荡多年，结交下许多朋友，一部、两部零星地买可以，还会把价格压到很低；要想跟一个电视台签张大单简直难上加难。

　　他说，许多电视台自己拥有纪录片工作室，为了节省成本和提高员工积极性，很少购买其它节目。有些电视台倾向于一些长片，比如买一部几百集的片子可以播一年。这样的片子，周彤制作不出来。他们拍3000分钟的带子，最终可能剪出一部30分钟的短片，有时还剪不出。

　　他热爱纪录片，但纪录片是亏本生意，他不得不靠为企业拍宣传片来养纪录片。“如果实在不行，我还有一家PIZZA店呢！”他拿出自己的名片，一面用简洁的构图和文字印着某某广告公司周彤，一面是他的PIZZA店那色彩艳丽的LOGO。

　　朋友将他的片子寄给了2005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大会。有一天，他被通知有三部作品入围了，《中洞记事》还成为大会推荐影片。他说，他没想过在这里卖出片子。他似乎看到了一点曙光，不过，这束光能照多远他还看不清楚。

　　他说，他最满意的作品是同样参加评优的《彩云之南是我家》，不过这部片子我们还没有看到。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蒲荔子实习生陈祥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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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录片《中洞记事》中的镜头。本报记者蒲荔子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