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黑诊所泉州外来工就医调查

　　□选题策划／刘波

　　□执行图片／黄艺芬冯升祥杨璇

　　□制图／胡彦明

　　□核心提示

　　看病不再怕11月15日，石狮一名工人在接受一家个体诊所治疗不久后死去。卫生部门认定，该诊所系非法诊所，即人们通常所说的“黑诊所”。

　　“黑诊所”如同致命毒瘤，滋生在社会各个角落，对人们的健康构成极大的威胁。

　　据介绍，石狮市今年已取缔了218家非法诊所。相对石狮160平方公里的面积来说，这些被取缔的“黑诊所”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范围里就有一家。这些诊所主要集中在工业区、城郊等外来人员集中的地方。

　　由此，我们关注“黑诊所”，更关注那些主动前往“黑诊所”诊治的外来工们。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甘冒误诊风险，选择了“黑诊所”呢？

　　“我也知道去正规医院看病好，主要是因为太贵了，那些大医院比外面的私人诊所差不多要贵一倍，看不起啊。”工人孙琼芳说，她生病都去私人诊所。

　　“打工人员生活水平、工资待遇较低，他不敢到大医院去看病，就跑到这些‘黑诊所’。”丰泽区卫生局吴副局长说，打工人员选择去“黑诊所”，更多是从经济上考虑。

　　“‘黑诊所’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有这样一块医疗市场，如果不让正规、平价的卫生医疗机构去占领这块阵地，肯定就会有非法诊所去填补。”一位医疗界人士如是说。“打击‘黑诊所’，根本的就是不让它有存在的市场空间。”

　　如何夺回“黑诊所”的市场空间，又能够为外来工提供既安全，又经济实惠的医疗机构呢？

　　可喜的是，目前，有关方面就此开出了“处方”。比如，石狮面向外来工推出了平价诊所。有关人士还透露，明年，外来工、农民工住院医疗保险将由地税部门代征。这是泉州企业社会保险实现全员参保的目标之一。

　　我们希望，通过这些途径，不再有“黑诊所”，外来工就医问题能得到根本改善，看病不再怕。

　　碰上黑诊所工人意外死

　　12月8日，张某彬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石狮市卫生局表示，该尸检报告将送交公安部门，并进行医学鉴定，再对张某彬之死作进一步结论。

　　11月15日早上8点，张某彬和往常一样准时到石狮市区的一家工厂上班，但快到11点时，他突然感觉左臂酸痛，于是就提前下班回到石狮宝盖镇塘边村的租住房。张的妻子胡某凤看到后，赶紧到附近一诊所请来医生杨某某。

　　据张某彬的弟弟张某兴介绍，刚开始杨某某给张某彬揉了揉肩，再用缝衣服的针扎。胡某凤说，张某彬在针扎过后感觉要好一些，就躺在床上休息。

　　随后，胡某凤随杨某某到诊所拿回4包西药，张某彬当场吃了一包，并继续休息。胡某凤此时则到外面去买菜准备做午饭，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回到家，看到张某彬浑身冒汗，衣服全浸湿了。于是胡某凤又去叫来杨某某，而此时张某彬已经说不出话了，杨某某见状当即对张某彬进行人工呼吸，随后称要回去拿针过来给张某彬打便迅速离开了，当时杨某某还带走了张某彬没有吃完的三包西药。

　　大约过了10多分钟，胡某凤见杨某某还没有来，便第三次赶到诊所找人，然而她却看到杨某某的诊所已经锁上，已找不到杨某某本人了。

　　此时胡某凤只好赶紧回家并拨打了“120”，但张某彬仍然很快去世了，这令家人和赶来抢救的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

　　案件发生后，当日下午，石狮市公安、卫生等部门的执法人员进入该诊所检查。发现杨某某的诊所并没有到卫生部门登记，属于非法诊所。张某彬的家人说，他们要通过官司来讨回公道。

　　小诊所看病差点把命丢

　　“去小诊所看病，我差点死掉。”在成洲工业区一家工厂做工的何仙宝说，他就是小诊所的受害者。由于感冒发展成支气管炎，他到工厂附近的诊所打点滴。“医生只问了一下我以前有没有打过青霉素，我说有，就没有再给我做皮试。”没想到，输液的过程中，小李却出现了头晕等过敏症状，胳膊也出现了小红疙瘩。

　　“医生开始说这是正常反应，并给我换了一瓶点滴接着打。”没想小何却越来越难受，直到休克过去，医生这才慌忙打120。

　　“醒过来后，急救中心的医生告诉我，幸好送来得早，再迟5分钟就没救了。”发生了这件事后，小何现在明白了，看病要找一些正规的医院。

　　“120的医生告诫我，以后要去正规医院看病。因为一些私人诊所都没有抢救设备，一旦发生过敏反应就可能有生命危险。而在正规医院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三分钟就可以抢救过来。”

　　何仙宝说，现在他的工友看到他出事，都说再也不去那家诊所看病。“他们只是说这家，并没有说不去私人诊所了，一些小病去私人诊所还是可以治好的。”

　　生了一场病白打一年工

　　“今年一年的工资，除去日常生活，一分钱都没剩下，全都用来看病了。”说起今年花的医药费，孙琼芳直摇头。

　　孙琼芳也是成洲工业区一家工厂的工人，几个月前经常出现耳鸣、头晕的症状。“白天走路特别是爬楼梯就觉得头晕，而且耳鸣得难受，晚上觉都睡不着。”

　　实在是难受，孙琼芳找了一家医院去看病。“刚开始，医生给我开了三瓶点滴，花了一百多块钱，打完针可是还没有见好。”

　　“医生就让我做CT，花了二百多块钱，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后来就让做心电图、验血等，都没有查出病因。”前前后后，在那家医院花了三四千块，可是耳鸣的症状还是没消失。

　　眼看着治不好，几千块钱好像扔到了水里，孙琼芳决定换一家医院试试看。随后孙琼芳听别人介绍，找了第二家医院。“这家医院的医生还不错，检查了一下，可能没把握治好。就介绍我去一家大型医院的五官科看。”听医生的介绍，孙琼芳去了第三家医院，没想到只花了90块就完全治好了。

　　为治耳鸣，花了几千块的孙琼芳，一直感叹现在看病太贵。她说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老乡得了胆结石，前几天刚请假回家治病去了。“如果在这边医院做手术可能要上千块，家乡的医院可能只用几百块就行。”

　　这一年算下来，每月一千多块的工资，到了年底，孙琼芳却一分钱也没有存上。

　　“生这一场病，白打一年工了。”孙琼芳说，“希望不再生病。”“黑诊所”为何屡禁不止丰泽区卫生局吴副局长说，“黑诊所”的病人，主要是打工人员，生活水平、工资待遇比较低，他不敢到大医院去看病，就跑到这些“诊所”就诊。

　　吴称，根据他们的工作经验，打工人员选择去“黑诊所”，更多是从经济上考虑。“药品价格便宜啊，这些‘黑诊所’都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进药，所进的药品没有经过税收部门，没有经过各部门检验，价格就比较便宜。”

　　而赊账也是“黑诊所”对打工人员的一大“诱惑”，很多“黑诊所”老板和打工人员是同一个地方的，他们就让打工人员赊账。

　　“打击非法行医的说法，已经有10多年的历史了，从20世纪80年代有民营医疗机构时就开始了。”泉州市卫生局卫生协会张副秘书长介绍说，打击非法行医是卫生部门的常规工作，打击“黑诊所”是专项行动的重点之一。尽管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由于某些因素，仍无法改变这种状况。

　　石狮市卫生局的蔡副局长说，造成“黑诊所”屡禁难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法律“盲区”：我国法律规定有“非法行医罪”，但由于有关部门对“非法行医罪”的认定有些模糊，判决有一定难度。据悉，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对“非法行医罪”制定“解释”，可望进一步明晰该罪的认定，以给犯罪分子严惩。

　　二是那些非法行医者狡猾，和执法人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的在晚上才开门，一直到天亮，有的在中午吃饭时间开门。

　　另外，由于“黑诊所”大部分是外来人员开设，里面设备简陋，药品也不多，在被查处之后人就跑了，根本无从罚款。但这些人并不是不开诊所了，而是又跑到别的地方去开，所以卫生部门一年到头都在查，但“黑诊所”却一直断不了根。

　　三是部门配合困难。蔡副局长说，目前对“黑诊所”的查处主要是由卫生和计生部门牵头，其他的则以卫生部门牵头检查。但到了真正要联合行动的时候，往往是各个部门都很忙。

　　“‘黑诊所’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有这样一块医疗市场，如果不让正规、平价的卫生医疗机构去占领这块阵地，肯定就会有非法诊所去填补。”一位医疗界人士如是说。“打击‘黑诊所’，根本的就是不让它有存在的市场空间。”

　　□问卷调查

　　病了，能熬就熬过去调查说明

　　日前，早报就外来务工人员的就医情况进行了问卷调查。选择南环路、成洲工业区、泉州经济技术开发区三地的三家工厂。实际发放问卷300份，收回有效卷277份。

　　病了能熬就熬

　　调查发现，如果生病，49％的人还是会前往正规医院就诊，21％的人会就近找一家诊所，17％的人选择去药店随便配点药。但13％的人会熬一熬，挺过去。

　　通过数据可以了解到，近一半的被调查者生病还是会选择去正规医院看病，而一部分人存在能熬过去的侥幸心理，认为生病了吃点药或挺一挺就过去了，孙琼芳就是这样的。她是成洲工业区某工厂工人，在泉州打工已经五年了。平常感冒之类的小病，就在工厂的医务室拿点药吃；其他病她便就近找一家诊所看看，拿点药或者打几瓶点滴。“除非这些诊所实在治不好了，不得已之下，才会考虑去医院看。”

　　孙琼芳的一个工友何仙宝就是感冒没去治疗，一直拖着，最后病情恶化，老是咳嗽，不得已去看病时，医生告诉他已经演变成支气管炎了。

　　去私人诊所省钱

　　47％的人认为私人诊所配药便宜、营业时间长、离住处近。

　　孙琼芳生病都去私人诊所看病：“我也知道去正规医院看病好，主要是因为太贵了，那些大医院比外面的私人诊所差不多要贵一倍，看不起啊。”

　　孙琼芳的几个女工友得了妇科病，选的是泉秀街的一家私人诊所。“我们都是听人介绍的，说那个女医生是个老医生，人挺好的。”孙琼芳自己也去看过一次，价格比医院便宜了一半。“几个女工友在那家诊所做过人流，只要100多块，而外面的医院就要七八百块。而且我看她们现在人也好好的，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啊。”

　　当问及那个诊所是否有营业执照，她一下子回答不出来：“没注意看，因为都是听别人介绍说不错，应该就没问题吧。”

　　难承担高额费用

　　对于医药费的承受力问题，51％的人认为300元以内都可以接受。

　　大部分接受调查者对医药费的承受能力相对较低。他们对于一些意外支出的费用如医药费的储备也很少。所以住院可能带来的高额医药费对于他们来说，一般难以接受。

　　“最好是不生病了，”何仙宝跟记者说，他一个月工资才1000来块钱，又要租房还要吃饭。“医药费太贵了。感冒自己花几块钱买药就可以治好了，如果比较严重的病，几百块钱还能接受，多了就负担不起了。”□医保反思医保何以遭冷落“外来工、农民工住院医疗保险制度早在2001年7月1日就开始执行，全市外来工、农民工将可以和机关、事业单位人员一样，享受住院医疗保险。但从目前来看，效果并不好。”泉州市医保中心庄国阳副主任说。

　　庄国阳副主任介绍，全市参加住院医疗保险的外来工大概三四千人。据了解，全市有外来务工人员153万，则参加住院医疗保险的外来工仅仅2.1‰。

　　丰泽区地税局税政科小李说，根据他们的调研，整个丰泽区参加住院医疗保险的外来工只有73人。

　　外来工、农民工参加住院医疗保险的比例为什么这么低呢？庄国阳副主任认为，主要是企业和外来工的意识问题。

　　“要企业掏钱为工人买保险，缴纳保险费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丰泽区地税局小李算了一笔账，根据《泉州市外来工、农民工住院医疗保险暂行规定》，外来工、农民工住院医疗保险费缴费依据及费率是上年度社会平均工资的2.5％，全员参保，全部由企业出。以丰泽区为例，去年的社会平均工资为1010元（丰泽区外来工医保将按这个标准），以一个1000人的企业来计算，一个企业只在外来工住院医保上的负担即为25250元。

　　另据介绍，有些工人向地税部门咨询社保等缴纳情况时，提到企业和他们签了协议，要求员工也要缴纳一半的保险费。“工人本来工资就低，交这个钱对他们来说也是负担。”小李说，虽然政策上规定全部由企业出保险费，但企业和员工的协议有时部门也难以管理。此外，外来工流动性较大，比如他们只是想临时打工，回家后这个住院保险的待遇又享受不到了。

　　不过，有关人士透露，明年，外来工、农民工住院医疗保险将由地税部门代征。这是泉州企业社会保险实现全员参保的目标之一。但目前，外来工参加住院医疗保险的工作仍由医保部门来开展。□政策动向

　　平价诊所解决就医困境打工人员对医疗的巨大需求，尤其是经济迅速发展、人口聚集多的工业区成为“黑诊所”的扎根之处。

　　石狮市在打击关闭黑诊所的同时，考虑到非法行医窝点大多开设在新兴工业区，许多外来员工对医疗服务需求比较大，于今年下半年着手组织各卫生院在新兴工业区开设收费相对低廉的医疗服务站，目前已设置4家，为广大外来员工提供了安全、廉价的医疗服务，以此先占领“黑诊所”可能出现的医疗市场。

　　据介绍，这些诊所投资在十几、二十万元不等，各诊所的资金由各镇卫生院筹集。每家诊所配备2名医生及多名护士，同时开设外科、内科、五官科等普通科室。据了解，目前各平价诊所的药品都有明码标价进行告示，绝大多数药品价格都将低于国家颁布的药品最低指导价，让外来工在平价诊所安心看病，看得起病。

　　日前，记者走进了位石狮市宝盖科技园的一家平价诊所，它是石狮市市政府牵头建设的四家平价诊所之一。

　　一名医生说，他以前在晋江开个体诊所，现在在工业区平价诊所里当医生，比较下来这里的价格比他以前在晋江开诊所时要低许多。而且，在这里量体温、测血压都是免费的，就连挂号费和检查费都不收。由于平价诊所里的药品都是从各卫生院直接供货，进货渠道不一样，价格也不高。

　　这时正好有一名工人过来包扎手指，他是一家具厂里的木工，手指被机器打破了，在平价诊所里清创、包扎一下，花了3元钱。

　　同时，为提高平价诊所的服务质量，确保外来员工有病能治、治病能治好，卫生监管部门还公布了统一的投诉电话，接受社会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