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主观判断的国有资产流失争吵

　　何卫宁

　　《思想者》12月4日发表了一篇题为《国有资产：不流动即流失》的文章。这篇文章是一位生活在中国庞大的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底层的小助理研究员写的调研心得，难能可贵。也许，同郎咸平先生争吵就需要找一位小人物。文章题目是个好题目，能引起争论，我喜欢。

　　我不是争辩高手；如果是的话，我就要去会一会郎咸平。但是，我愿写下一些我对争论的看法。

　　一家国有企业拥有的资产项目可能很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是生产工具和土地。土地是不贬值的。花五千万元买的土地的价值会一直留在账上。生产工具的残留价值的确是一年比一年少。我猜吉林的政府官员及企业经营者强调是这个事实。

　　不过，光靠这个事实不能推论说，国有资产不流动即流失，因为生产性资产的价值每年都衰减的事实是跟着资产跑的。所以，决定资产流动的理由来源于其他方面。资产拥有人常有两个主要理由，决定把资产保留，或者是卖掉。

　　第一个理由是个人兴趣。美国微软公司的发家产品是DOS。这个玩意儿的原作者不是比尔·盖茨，是另一位软件高手蒂姆·佩特森。蒂姆卖了2万美元，在当时已经是个好价格了，但是他根本没想到DOS帮比尔·盖茨爬到世界首富的位置。那个导致资产流失的决定，蒂姆不能后悔，美国国会里也没人后悔，因为它就是蒂姆·佩特森个人的决定。

　　第二个理由是资产拥有人发现资产在自己手里的回报很不理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几乎没有希望改变资产回报低的事实，这时资产拥有人就会寻找一个更为合适的拥有人。IBM把PC业务卖给联想就是个典型例子。IBM的大股东经过研究发现，IBM的工程师虽然能把PC做得无与伦比的好，但是，他们的高工资和低迷的PC售价让IBM的业务赚不到钱。联想发现自己缺乏的就是IBM的技术和名声，所以决定花个大价钱买。

　　仔细分析一下这两类情况就会发现，资产买卖的动机和买卖价格都是非常主观的东西，资本拥有者对回报有了一个判断，接着他按照自己对资产价值的判断做一个交易。这种主观性在资本主义国家不算什么，因为资产是私人的。但是，在我们这里就不同了。国企的资产都是国家的。但是，买卖时总要有一个具体的人代理才行，所以国有资产拥有权的表现形式最终不得不以个人称号写在纸上，他们通常就是企业的高级经理人员。他们的生产决定影响资本回报，他们的资产买卖决定影响资本的售价。不幸的是，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好办法向人们解释他们的主观判断；无论是一个看上去很好的交易，或是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坏交易，他们无法厘清自己的利益，企业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所以，我们听到，企业叫喊不公平，郎咸平叫喊不公平，主流经济学家叫喊不公平，你我叫喊不公平。其实，给我们带来不公平感受的敌人是那两个主观判断。

　　我们能给那两个主观判断过程多一点客观性的办法其实不多。笔者试着罗列几个：

　　1．分离生产决策人和资本买卖决策人。我们说过资产买卖有两个主观判断。把这两个主观判断让两个相对独立的人来做，能增加一些人们的信任，因为两个人的主观性似乎要比一个人的主观性多一些客观的成分。

　　2．生产决策人奖罚。生产决策人就是企业的经理，他们因为管理业绩的好坏而受奖罚，人才市场决定他们的价格。企业经理的人生希望就在于驱使企业资产回报上升，他虽然有建议买卖资产的个人权力，但是他不能做出决定，他一旦出于个人兴趣让企业资产贬值，回报他的只能是严酷的个人前程问题。

　　3．资本买卖决策人的单调生活。资本买卖决策人除了从资产回报里能拿钱，就不能有其他的收入了。他只能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市场上找来更合适的经理来改善资产的表现，二是卖掉低回报资产，换成高回报资产。没有人给他工资，他的惟一收入就是靠向他拥有的资产“课税”，如果他的资产没有表现，他一钱不值。

　　4．所交易的都在“桌面上进行”。这个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特难。不过，中国要管理好国家资产，非常需要这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