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还教育储备金 济南南洋学校陷困境

　　本报记者 郑燕峰

　　1个亿的教育储备金难追回

　　13页A4纸记录着423位学生家长向济南南洋学校缴纳的教育储备金。少则15万元，多则32万元，总计金额1．1亿元。

　　2005年12月9日上午，这些为了孩子上学不惜重金的家长陆续聚集到济南东部凤凰山下的济南南洋学校，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钱是否还能收回，更担心学校关门，孩子的教育遭受挫折。

　　这种担忧始于今年8月，该校50多名高中生毕业离校。按当初合同，学校应该返还家长1336万元。这是该校第一次返还教育储备金，但家长被告知学校还不上。

　　来自全国各地的信息让家长们感到恐慌。几乎在同一时间，同属南洋教育集团的山西南洋、大同南洋、大连南洋、青岛南洋等学校都出现了储备金危机。济南南洋不过是正在倾倒的多米诺骨牌中的一个。

　　当家长们自发召开家长会商讨对策时，刚担任济南南洋学校校长的刘海生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讨要暖气的公安邻居。因为无钱支付燃气费，济南市燃气公司在政府协调下，只是定点向学校供气，取暖温度不如人意，学校的相邻单位也只好受冻。

　　刘海生今年4月才加盟大连南洋，10月10日被派到济南南洋学校接任校长。他说，来之前被告之能平稳过度，谁料不具体做不知道有多大难度。

　　2002年，南洋集团以子公司北京南洋教育投资公司的名义，与山东三联集团共同投资兴办，成立了山东新南洋教育发展有限公司，三联出资50万元，持股比例为10％。按当时的约定，这所集小学、初中、高中于一体的全日制寄宿学校由南洋教育发展集团全面管理，三联集团并不参与。

　　来自三联集团的信息说，到目前，他们从来没有从山东新南洋公司获得任何投资收益，而且，北京南洋教育投资公司也没有支付一分钱的项目合作款。

　　按照“南洋”的管理规矩，学校收取的上亿元的“储备金”，连同数百万元学杂费，都被总公司抽走。学校每月所需的八九十万元的费用，都是由公司拨付。

　　如今，济南南洋学校的状况是，不仅学生家长们分文没有追讨到，周边许多向该校提供肉食、蔬菜、粮食等物品的供应商也各有十几万元到几十万元的货款拿不回来。除了“教育储备金”，济南南洋学校还欠两家银行至少6000万元贷款！

　　目前学校还有教职工160多人、在校学生730人，在寒冷的冬天咬牙坚持着正常教学，但每天都有学生转走。

　　市教育局的公开信

　　济南南洋学校是中国最大的民办教育机构———南洋教育发展集团在全国开办的第10所学校（全国共12所）。

　　今年12月1日，济南市教育局针对学生家长的上访，给家长们回复了一封信。

　　济南市教育局的这份书面材料指出：“南洋教育发展集团办学主要依靠非法收取的教育储备金‘滚动’发展，近两年集团不仅减少对学校的投入，而且非法挪用济南南洋学校办学资金，造成学校债台高筑，举步维艰……学校一时的繁荣，是建立在损耗家长教育储备金等利益基础上的。”

　　济南市教育局指出，集团负责人无视有关法律法规，无视教育部门的严令禁止，有意规避政府管理和监督，擅自私下与学生家长签订协议收取高额“教育储备金”，严重违反《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和市物价局收费许可范围，并恶意抽逃资金，造成学校运转困难，由此引发办学危机。

　　济南市教育局介绍了政府主管部门所做的工作：于2004年2月5日，下发文件严令学校立即停止违规集资，明确要求学校立即退还收缴的“教育储备金”。学校表示不再收取，可以按家长要求随时退还。

　　去年11月30日，市教育局就清退“教育储备金”一事提出4点意见：要求学校立即查清收取的教育储备金账目上报市教育局；立即建立避险防范预案；立即停止对新生收取集资费用；对已经收取的教育储备金立即清退。

　　同年12月13日，学校向市教育局提交了《建校教育储备金收支情况的报告》，并作出具体承诺：一是今后不再收取任何形式的储备金；二是本学期结束时，退还以上储备金总额的25％；三是下学期开学时，转换交费方式退还35％；四是2005年9月开学，通过转换方式再退还剩余40％。但承诺并未兑现。

　　今年3月23日，南洋教育发展集团董事会向济南市教育局承诺“在2005年5月31日以前，向济南南洋学校调配2000万元人民币，用于学校归还历史遗留的储备金，以利于南洋学校的稳定和发展”，但同样没有兑现承诺。

　　今年8月9日，济南市教育局书面向南洋教育发展集团和济南南洋学校发出对违规收费问题的处理意见。9月10日，南洋教育发展集团向市教育局再次发函承诺退还，但至今没有兑现。

　　11月1日起，济南教育局派出教学视导组进驻学校。11月6日，市教育局和公安局派人到山西会见南洋教育发展集团第三任董事长蒋国斌时，发现山西的学生家长也在向山西南洋学校讨要储备金。

　　目前，南洋教育发展集团涉嫌合同诈骗，公安机关已经正式立案侦查。

　　据新华社11月22日报道，被公安机关定为网上A级逃犯的原南洋教育集团董事长帅建伦11月17日在黑龙江黑河口岸落网。帅建伦是南洋教育集团第二任董事长，南洋教育集团通过教育储备金的方式高额收取学生的费用，山东和辽宁两省公安机关以涉嫌集资诈骗罪，将其定为网上A级逃犯进行全国通缉。

　　教育储备金像绞索

　　教育储备金，类似于一种集资，即学校向学生收取高额费用，在学生离校时再全额返还，学生就学期间不再收取学杂费，同时学校使用这些储备金进行资本运作。

　　这种模式最早在1993年由广东英豪学校试行，到1999年，广东全省共有40多家民办学校采用这种模式办学，收取储备金总额高达100多亿元，其中，学校收到的储备金最多的有七八亿元。

　　“南洋”曾被认为是中国民办教育第一品牌。南洋教育集团在创始人任靖玺的带领下，正是采取教育储备金模式，使投资产生放大效应，以惊人速度扩张，10年做成了总投资过10亿元、在校生1．8万人、教职员工2600名的“中国民办教育航空母舰”。

　　但这个模式的前提是：假定政策、市场是稳定的。1993年左右，我国通货膨胀率很高，银行存款利率也非常高，保值储蓄的年利率甚至超过20％。因此，这种模式确实使许多民办学校在短期内得以建立并迅速发展。

　　但随着银行利率的数次下调，这种最迅速的融资方式已变成沉重的负担。很多学校因此倒闭。

　　加上近几年受到“名校办民校”的挤压，生源减少，2003年，10所南洋学校的总招生数比上年锐减1／3，财务困难剧增。2004年，南洋各校总招生数又降20％，其中7所未完成既定招生任务。

　　据悉，南洋集团有很多投资项目，教育储备金是被挪作他用了。

　　南洋教育集团每年所有的学校运作经费就达一亿元，在上述情况下，必然要发生资金链条的断裂。

　　任靖玺也在2003年年底变卖“南洋”股权，退出“南洋”。那时生存压力已经在“南洋”显现，“成都南洋”和“沭阳南洋”在任靖玺离职之前已被出售。

　　目前南洋教育发展集团旗下太原、大同、济南三所学校，是整个集团中资产质量相对较差、家长教育储备金比较重的学校。3校储备金共计约3．6亿元人民币。

　　政府监管是否缺位？

　　一位家长讲，当年交费时，曾提出这么大一笔钱放在学校不放心，得到的答复是学校在教育局有一定数量的保证金，再说，济南南洋学校成立不是一天了，收费也是公开，教育主管部门是否有监管责任？

　　有家长说，2002年9月济南南洋学校开学，教育主管部门的领导出席了，但学校直到当年的11月22日，才报经省教育厅同意批准办学并颁发办学许可证。

　　有家长问，南洋学校的发展模式难道教育主管部门不清楚吗？为什么在有的地方南洋模式被及时叫停，而在山东却能执行至今，直到矛盾尖锐，才管理？

　　另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向家长通报情况？

　　其实，储备金问题在济南早就出现过。2004年5月24日，济南市教育局发布2003年度《办学许可证》年检公告，济南南洋学校通过审查。公告说，年检主要是通过对年检材料审核及中介机构审计，对办学思想、办学条件、财产管理和自检情况进行了审查。

　　就在这次年检中，济南一所民办学校致远双语学校就因为招生时向家长收取的1100多万元建校基金无力偿还被停止招生。

　　济南的气温目前已经降至零下9摄氏度，家长们不知道，济南南洋学校还能撑多久。目前，济南市教育局号召全市教职工捐款，但很多家长希望政府接管，维持这所学校。

　　本报济南12月1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