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岛在诉说（国际随笔）

　　温宪

　　12月1日，美国总统布什正式签署《天使岛移民站修复与保护法令》。这一法令授权美国政府拨款1500万美元，以修复天使岛移民站遗址，建立一座博物馆和岛史研究中心，保护当年华人刻在木屋墙壁上的诗词等历史遗迹。

　　这一道法令，勾起来的又何止是思绪万千！

　　19世纪末，美国东、西海岸各有一个设有移民审查站的小岛，东海岸是建有自由女神像的艾利斯岛，西海岸则是位于旧金山海湾内的天使岛。1775年8月，为西班牙舰队探索海路的西班牙人德阿亚拉登临天使岛，因登岛之日正值西国天使节，遂命名该岛为天使岛。然而，对于上世纪初远渡太平洋前往美国谋生的华人来说，天使岛无异于噩梦之地。

　　尽管历史上华人为美国西部大开发做出巨大贡献，抛洒下无尽血汗，但他们遭遇的歧视、虐待和刁难闻之令人心寒。1882年，美国政府颁布了《排华法案》。天使岛移民审查站的建立主要针对以华人为主的亚裔移民。1910年至1940年间，前往美国移民的华人首先被拘禁在天使岛进行资格审查。审查的期限少则两周，多则两年。在此期间，华人被拘禁在拥挤、简陋、污秽的木屋中，每人每餐的伙食费只有8美分，审查过程充满歧视与羞辱。据2000年发现的一本华人天使岛日记中载：“多日枯候，未能得见移民官。宿舍中有聚赌者，有博弈者，有吟诗作画者。整日但闻诸多令人忐忑之传言。有被疑夫妻身份者，被询及家中陈设，如米缸位置，门阶数目等，因过度紧张，答词不一，惨遭遣返。亦有因久困木屋，积郁成疾，精神失常，甚至轻生者……”30年间，在天使岛遭此噩运的华人计约17.5万人。

　　更令人动情的是，当年被拘审的华人在木屋墙壁上刻下了上百首诗词，其中一首写道：“埃仑（英文“岛”的音译）居处日添愁，面亦黄兮肌亦瘦。留难折磨犹未了，最怕批消打回头。”另一首写道：“家贫柴米患，贷本来金山。关员审问脱身难，拨往埃仑如监犯。到此间，暗室长嗟叹。国弱被人多辱慢，俨然畜类任摧残。”可谓声声血泪，句句哀怨。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记载着旅美华人心酸史的木屋壁诗或被油刷覆盖，或被粉灰填塞。然而，油刷永远不能覆盖、粉灰永远无法填塞的是中华民族儿女胸中沸腾的一腔热血。

　　“国弱被人多辱慢，俨然畜类任摧残。”这位不知名的前辈一语千钧，道出了黄钟大吕般发聋振聩的真谛。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今日之中国早已旧貌换新颜，引得多少炎黄子孙一扫往日辛酸，扬眉吐气在人间！国弱被人欺，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发展才是硬道理，重新体味一下这些耳熟能详的朴实话语，激起我们的应该是更为自觉的自省、自信、自勉和自强。站在世纪初的起跑线上，现在还远远不是侈谈“盛世”的时候。

　　让我们记住天使岛华人前辈们的诉说。

　　《人民日报》(2005年12月14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