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丕照　在竞争中利用国际规则（法治人物）

　　本报记者张悦摄

　　马释然

　　12月初，北京，气温骤降，清华大学明理楼暖意融融。车丕照教授坦诚平和，言谈儒雅。车教授认为，遵守和利用国际规则，是中国融入世界的必然要求。

　　全面了解WTO规则

　　马释然（简称马）：加入世贸组织前后，我国在立法上做了大量的衔接工作，现在看来效果如何？

　　车丕照（简称车）：中国在加入世贸组织前后，做了大量的立法工作，包括制订新的法律法规和修改、废除原有的法律法规。这是中国政府履行对世贸组织的承诺，同时也为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奠定了好的法律基础。

　　加入世贸组织几年了，这些工作也仍在继续，我们还在修改某些与WTO规则不一致的国内法规则。例如去年我们就应美国政府的要求，承诺修改我国有关集成电路增值税退税方面的政策法规。但我认为立法者更应该关注的是如何在新的形势下为国内企业提供WTO所允许的支持和保护。

　　总的来说，我国近年来在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以及对外贸易壁垒调查等领域所做的工作，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马：有人认为，加入世贸组织之后，我国法院判案可以直接适用WTO的规则，是这样吗？

　　车：我不同意这个意见。国际条约可以分成公法性和私法性条约两大类。私法性条约所创设的规范是调整私人（包括企业）之间的关系，当然可以由法院直接适用；而WTO协定这种公法性条约是以政府间的关系作为调整对象的，不应该由法院直接适用。

　　像美国、欧盟、日本这些发达国家或国家组织，也都排除了WTO规则在国内法院的适用。我国最高人民法院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前也发布了一个规定，明确了我国法院将不直接适用WTO规则。

　　政府和企业共同面对

　　马：近些年，我国有些企业在参与国际竞争的同时，遭遇了反倾销诉讼，比如温州打火机案。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车：加入世贸组织是政府的事，也是企业的事。加入WTO，政府要降低贸易壁垒、开放本国市场，企业因此也面临着双重压力：国内市场上与外国商品、投资激烈竞争；到了外国，贸易和投资又受到阻碍。企业要在竞争中遵守国际规则、利用国际规则。

　　WTO规则所指的倾销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产品的出口价格低于正常价值，二是低价出口对进口国的相关产业造成了实质性损害。如果我们的企业确实倾销了，损害了你的利益，你当然可以采取限制措施。但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们并没有违反规则，是进口国滥用规则来限制你出口。我们不排除某些国家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滥用了WTO的规定来提起反倾销诉讼。

　　由于我国加入世贸组织时未被承认是完全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国家，因此进口国在反倾销程序中可以不理会我国产品的国内市场价格，而以“替代国”的价格来推算是否构成倾销，使国内企业陷入更为不利的地位。这也是我国不断争取越来越多的国家承认我们市场经济地位的原因。

　　马：国内的企业该如何应对外国的这些贸易壁垒呢？

　　车：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企业立足的根本还要靠自身的能力，要有核心技术和品牌。有技术、有品牌，才能有资金、有市场、有竞争实力。否则优胜劣汰，大鱼吃小鱼不可避免，市场是不相信眼泪的。

　　但是，有些时候企业是输在对WTO规则的理解上。不要以为只有外贸公司或外向型企业才需要了解国际经济交易中的规则，其实任何企业都置身于国际市场当中，即使你不进口产品，也没有产品出口，你的产品也在与外国产品竞争。因此，企业家要需要具备法律知识，有条件的还可以聘请专门的法律顾问。

　　近年来国内企业做的比较成功的案件，如温州打火机反倾销案，都是因为比较好的运用了WTO规则。像温州的打火机厂商，不仅自身做了很多努力，还主动寻求政府的支持。去年4月，我国商务部应江苏省紫菜协会的申请，对日本紫菜进口管理措施发起贸易壁垒调查，最终使日本政府宣布自2005年起取消进口紫菜原产国的限制措施，这同样也是一个成功的案例。

　　学生要有国际视野

　　马：以一个教师的身份，您对学习国际经济法专业的学生有什么要求？

　　车：在我国，国际经济法学是与改革开放同步发展的一门新兴学科。学生们往往看重操作层面的规则而忽视了一个扎实的专业基础。我一直对学生强调，一定要先学好民商法、经济法、行政法以及国际公法等基础课程。因为国际经济法既调整私人之间，又调整私人与政府、政府与政府之间的关系，缺乏理论功底会直接影响对具体规则的理解和把握。前一段时间对WTO某些规则的误读，我想和我们对国际经济法的基础理论研究不够还是有关系的。当然，好的外语水平也是必要的。

　　马：作为主管教学工作的副院长，您认为清华大学法学院在办学上有哪些特色？

　　车：清华大学法学院自1995年复建以来一直在探索新的发展思路，并已初显特色，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强调培养学生的国际视野。

　　我们提倡在某些课程中使用外文教材，聘请外国学者给学生开课，组织学生参加国际模拟审判、模拟仲裁，还招收了一些外国学生学习中国的法律。目的都是为了开阔学生的国际视野，使其适应未来的全球性竞争。当然，我们也注重对学生的国情教育，通过建立实践基地等形式让学生去体验社会、了解民众的生活，增强他们的社会责任感。

　　《人民日报》(2005年12月14日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