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买8万元外购药？医院辩称：家属要求的(图)

　　广州市妇婴医院门口。

　　专题撰文 时报记者 蔡民 游曼妮 摄影 时报记者 郑启文

　　“一支100多元的球蛋白为什么医生介绍的就要280元？2200元一支的贵药，为什么在医嘱上根本找不到？到底我们花的8万多元钱有多少用在孩子身上？”在广州市妇婴医院为儿子治疗重型地中海贫血的黄氏夫妇，昨日向媒体道出了很多住院病人的疑惑。市妇婴医院则认为，医生确实存在替病人代购药物的情况，但外购药物是患者家属主动向医生提出代购。

　　昨日，市卫生局、市药监局表示已成立调查小组介入调查。然而，最近广州有医院频频出现医生为患者外购药物，个中原因为何？业内人士向记者分析了其中鲜为人知的隐情。

　　家属质疑

　　医院提出药房缺药需外购

　　家住佛山的黄先生经济情况并不富裕，但3岁大的儿子患上了重型地中海贫血。今年1月他带着孩子来到广州市妇婴医院。普儿科医生孙医生向他们推荐施行脐血移植手术，并介绍患儿年纪越小，做手术出现排斥反应的几率也越低。他还表示该院手术的成功率在90%以上，并承诺费用在25万元以内的，医院还可以减免5万元。不久，医院却以一部分药物该院药房缺乏、需向外购买为由，向黄先生收取药费。黄先生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经常做的手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没配齐药物？但医生告诉他，医院从来就是这么操作的，向外购药也是经领导同意的。

　　黄先生提出自己去买药，医生却以病人买的多是假药、只有医院买的才是真药为由拒绝。黄先生说，直到孩子出院，这些外购药的药盒他都没有看到过。他也向其他病童家属打听过，得知情况都是一样的。医院前后9次共向黄先生收取了人民币85950元，最多的一次是33350元，至今仍有数千元的收据没有提供齐全。

　　外购药比批发市场昂贵

　　细心的黄先生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头：这些外购药并没有完全用于病童的治疗。黄先生提供了医生开具的收条和住院期间的每日用药清单。收条上注明，向外购进的抗胸腺C球蛋白（ATG）针剂为13支，但清单显示只在3月9日到11日用过3支，此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而单价高达2200元、中文名为“氟达拉滨”的药物，他先后买了5支，但在清单上根本找不到。“我怀疑医生联手药商赚病人的钱。”黄先生举了一个例子，孩子需要注射球蛋白补充营养，医生说医院里120元一支的是国产货效果不好，介绍他买280元一支的“绿十字”球蛋白，并称如果要发票就要400多元，有熟人介绍才便宜。黄先生共买了40支，但他后来在佛山一些医药批发市场发现同样品牌的药品单价不超过200元。

　　目前，广州市妇婴医院所进行的手术已告失败，孩子出现了排斥反应，正在等待接受骨髓移植手术。孩子每隔25天就要输一次血，还要口服抗排斥药物，一个月光治疗就要花掉2000元。专家表示，手术失败给孩子身体造成了巨大损伤，并增加了第二次手术的风险。

　　医院回应

　　让医生代购是家属自己提出

　　针对患者的质疑，该院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患者在进入妇婴医院治疗前，曾经联系过市内多家大医院，但均由于治疗费用不足而未被收治入院。最后，今年初，患儿家长通过广东省卫生厅一位干部的关系与市妇婴医院联系，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妇婴医院同意在患儿未筹足费用前也先为其提供治疗。按照妇婴医院的规定，接受脐血移植治疗的患儿入院至少要交纳15万元的住院押金，但由于患儿父亲黄先生一再强调自己经济拮据，所以医院仅收了3.4万多元就让患儿入院了。

　　医院承认，医生确实有为患儿代购过药物。这位负责人说，直到脐血移植手术前，黄先生仍向医生表示，治疗费用仍未筹足，但一再保证移植过程中会尽力去筹款，并急切要求医生尽快为患儿进行脐血移植。为了保证移植顺利进行，同时鉴于黄先生态度坚决而且是熟人关系，所以医生同意在费用不够的情况下，部分移植必需而目前国内市场买不到的进口药及贵重药品由家长自行购买。为了避免浪费药品，医生还根据患儿当时实际体重体表面积较精确的计算移植前期所需的用药量。

　　正式移植前，黄先生再次主动找医生，提出所需药品能否帮助联系一次性购买齐全，并要求医生帮忙联系药品代理公司购药。然而，当医生为黄先生约好买药时间后，黄先生却在约定时间内未能前往，医生考虑到患儿已进入移植阶段，急需用药，所以答应家长代收款项交给供货方。在之后的几次购药中，家长均以工作忙为由主动委托病区内的医生代为购药，而且，每一次医生在收了患者的购药款后都为对方开具了一张手写的“收据”，而由于医生为患者所购买的药物是低于市场价的，供货商出于利益的考虑，并未提供发票。

　　因此，医院说，医院为患者代购药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帮助患者，绝不存在“诱导”，而且根据医院纪委的调查，四家供应药物的公司都没有给过医生一分钱“回扣”。不过，医院同时也承认，医生为病人向外购买药物确实违反了

　　有关规定，医院也就此责成该病区集体作出书面检讨，对其进行全院通报批评，并扣发了主要负责人两个月的奖金。

　　电脑出错3“支”实为3“次”

　　对于到底用了多少药的问题，医院很肯定地告诉记者：黄先生所买的每一支药都用在了患儿身上。医院的负责人说，首先，每一次用药在患者的医嘱上都有明确记录，而在患者住进了层流病房（移植治疗的专用病房）后，特护记录上也明确记载着这些药物的使用情况。不仅如此，由于抗胸腺C球蛋白是贵重药物，所以按照医院规定，这些药物还会由专门护士管理，并将其数量、用量等一一登记在一本“贵重药物登记簿”上。目前，这些材料都作为病历证据封存起来了，“只要一打开封存的病历就会一清二楚”。

　　那么，患者购买了13支药品，为何收费清单上记录的却只有3支呢？

　　这位负责人解释，这些药物是自费药，本来是不会出现在收费清单上的，但按照上级卫生行政部门的要求，自费药也要显示，因此他们最近才对电脑系统进行了更新。由于系统还在试运行阶段，所以某些程序并不完善，例如对药品的单位一律使用“支”，但其实收费单上的“支”应该是“次”，医院给熙熙用抗胸腺C球蛋白并不仅用了“3支”，而是“3次”，每次4支，一共就是12支，剩余的一支医院还帮家属退还给了供货商，退款已经加进了患者的医疗费中。“所有这些操作，我们都有详细完整的记录，经得起任何部门的调查。”

　　主管部门

　　卫生局药监局已成立调查组

　　据了解，黄先生在今年8月就向广州市卫生局投诉，到昨日卫生局正式通知他提交复印的病历，协助调查。昨日，广州市卫生局和药监局的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广州卫生局已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药监局也介入调查。

　　据市卫生局医政处的负责人介绍，卫生局的领导一接到投诉信后就非常重视，立即成立了一个以局纪委牵头联合局组织处、医政处、计财处的专门调查小组，深入医院，对相关当事人逐一调查核实，调查的结果会尽快向市民通报。

　　广州市食品药品监督局局长姚建明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查明家属自购药品属于非法来源，将对医院进行处理。他解释，所谓非法来源，就是指未经国家有关部门注册，就在市场上面销售的药物。

　　黄女士将医院开出的总金额达4万余元的手写收款单罗列出来。

　　医疗业内人士曝光外购药黑幕

　　外购药成医院灰色收入主要来源

　　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继哈尔滨、深圳出现天价住院费之后，广州也出现了医院违规采买外购药的个案，而且均涉及医生建议病人自费购高额药品。记者昨日走访了广州多家三甲医院发现，住院病人自己掏钱购药的现象比比皆是，百分百都是听从医生建议购买，绝大部分是从医生介绍的渠道买来。为什么这种明令禁止的行为在医院里却如此明目张胆呢？一位医疗界人士向记者道出了真相。

　　该业内人士先列举了正面情况：病人治疗确实很需要这种药物，但是医院可能因为用量太少没有储备，或者该药没有中标，在医院药房购买不到。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正常途径就需要医生打申请，要求医院组织购入，但通常手续繁琐耗时颇久，不如干脆跟病人商量自己去买。管理严格的医院都不会允许给病人使用外购药物，因为假如购药渠道不清楚，药物治疗无法监控，就有可能酿出医疗意外。

　　实际上，根据国家规定，医院必须把药物费用控制在占总体费用的45%以下，很多医院难以达标，而患者自费购买外药不纳入医院记账系统，因此不少医院就默许病人外购药来平衡总账。此外，如果医院收取患者的住院押金不多，每天都给患者开高昂的营养药物，可能会承担亏空损失，所以在药房明明有药的情况下也会允许病人外购。而不可回避的是医务人员和医药代表之间的利益分成，医患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关系决定了患者的弱势地位，主管医生开出了医嘱，告知患者“只有XX药有效”、“另外一种药更好”，甚至使用一些很明显的诱导言词，患者几乎都不能拒绝，唯有赶快掏钱。可以说，使用外购药物几乎是一个科室甚至是整间医院的灰色收入的主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