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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神经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17日02:48 人民网-江南时报

  章无计的最新小说《别说我神经》甫一上市,坊间更多的以一个“新贱客”来涵盖这部小说。“贱”———这个从诞生之日始便被定义为贬义的字眼,现在被集体忽悠成一个中性词而开始在坊间流行。

  在作者眼里,世界本来就是荒诞不经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是非颠倒,黑白倒置,只有在最后关头,该神经的神经,该破碎的破碎,该死亡的死亡,一切的有趣都成为一种

悲凉。

  透明的疯人院

  我是一个忧郁的傻子。说我是个傻子我不谦虚,但那些坏蛋老是说我缺点,戳我痛处,他们甚至还旁若无人地起哄,口无遮拦地喊:“啊,神经病!”我心里气急,胸膛像放了几吨非法制造的鞭炮,随时有可能爆炸,无情地闹出人命。但我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义愤填膺也无法令我丧失“无计式”的典雅风度,我向来不跟他们计较。

  通常意义上的傻子无非是喜欢在太阳底下长时间地发呆,眼神呆滞,嘴角流涎。我不反对他们叫我傻子,但我与他们口中所谓的傻子又是大大的不同,我是一个忧郁的傻子。比如,我就经常对着墙壁上我自己写的两行字怔怔发呆,那字写得遒劲有力,粗细匀和,特别是在日头的照耀下,更显得熠熠闪光,那两行字是:

  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女人插朋友两刀。我思考的时候很反感别人的打扰,在为女人插朋友两刀的字体之下,我一坐就是一整天,饭可不吃,水可不喝,我觉得精神食粮比大米白馍要崇高得多。身体死了,精神永存,所以我很注重对精神世界的理解和认识。我在思考是插朋友心脏令其一命呜呼,还是戳其坐骨神经使其痛不欲生。偏偏每到这时,同病房的病人朋友们就会嚷道:神经病要犯神经了!我瞪着眼看他们,想尽量用自己的英武之气镇住他们,哪晓得其中一个脑袋被牛踩过的精神病患者拿起喝水的勺子向我眼睛插来。我忙问,为啥要这样?他龇牙咧嘴地叫:你是牛,你是牛,我要挖你的眼珠……

  上一辈的浪漫(1)

  合肥是我的伤心地,听他们唠叨,我在那个城市遭受了八级地震般的打击,小小心灵受到无人道的摧残,硕大的身躯被折磨成枯瘦如柴。我不太同意他们的观点,在我现有的记忆里没有所谓那些痛苦的沉重,只是在语言氛围中被他们感染,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在路上观风景的时候,我努力找寻此处曾经带给我的记忆,远处有望不到头儿的油菜地,有突出的小山包,有袅袅炊烟环绕在庄稼周围,还有露出雪白牙齿边劳作边放肆淫笑的农民阿姨们。它带给我的是新奇和新鲜,却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把这种感想描述给老妈听的时候,她睡得安详极了,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呕吐物。我只好选择姥姥为倾诉对象,她挺正常,大把年纪却不晕车,由此可见她的身体素质何等惊人。可我姥姥对我的想法并不感兴趣,她沉浸在另一种想像之中,后来,我明白姥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姥姥是个美人胚子,十八岁时美貌发育到极致,说白了,我姥爷就是垂涎我姥姥的美貌,然后才对她吹响了总攻的号角。我姥姥年轻没经验,当时她单纯得要命,在家里深居简出,哪见过像我姥爷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子,很快就扑入到他的怀抱。更让人嫉妒的是我姥爷当时很有钱,是个地主爷。更更让人嫉妒的是他还有才,是个教书先生。一个男人,拥有不凡的外表,横溢的才华,殷实的家产,如果他想,那么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捕捉入怀?我姥姥就是这么被俘虏的,俘虏的时候还嘴角挂着微笑,脸溢幸福,行带春风,任何一个女人见了羡慕,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嫉妒。原本才郎美女的结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奈,我姥爷当时已娶妻生子,故事因此就一波三折,耐人寻味。此事暂且打住,先谈正题,那就是我在六安的辉煌、苦闷以及无聊的日子。

  苦闷的生活

  我妈在家养了好几只鸡,都是个儿大肥硕,大腿鼓凸的。看到它们旁若无人地在我跟前走,我眼前就会出现红烧鸡大腿的画面来,香味扑鼻,口水哗哗。可我妈就是不杀给我吃,说要留着生蛋,养小鸡。我痛恨我妈的吝啬,还不如在医院呢,每周都能吃到肉。于是我想法子在我妈面前证明吃鸡肉与补脑子的辨证关系。

  六安的鸡素质蛮高的,它们根本不需要主人的圈养,在主人的信任面前,它们获得了空前的自由权,各个闲庭信步似的游来荡去。我得坦白我也是,我专注它们的眼神是有一定研究方向的,谁的腿粗,谁的翅膀肥,谁身上的肉没有疤痕,谁的爪子不是皮包骨头。我去挑这些特殊鸡群,对它们发出“吃吃”的笑声。

  我妈看不下去了,知道我在人家的鸡面前犯傻,终于下决心要她命似的杀了一只鸡,我非常感动,立刻在我妈面前保证:妈,我绝对不会在王三面前说您把他家跑过来的鸡给宰了。

  我妈这点做得不太好,宰了人家的鸡还不跟人家打声招呼,那王三都急死了,好像命根子丢了似的,成天在门口唤:咯……咯……我问我妈,那王三叫啥呢,鸡都被我拉成屎了,他还在唤,傻不傻啊?我妈说,三儿,你别胡说,王三在生蛋呢!我抓了抓脑袋问,您脑子坏了吧,人怎么会生蛋呢?我妈照我脑袋瓜子上打了一巴掌说,谁说不能,你不就是妈生的一个蛋吗?我恍然大悟,绕来绕去我成了一个蛋,这世上的蛋可真多啊!

  上一辈的浪漫(2)

  我姥姥是个勤快人,她去河边洗衣服,踮脚踏在一块光秃秃的小石头上,用塘水来冲洗衣服,但是使得力量稍大了些,加之两只脚的单位压强不够,眼看就要跌入河中。我姥姥当时心慌意乱,心想,这下完了,十多年来的淑女形象将要毁于一旦。

  大姥姥就是我姥爷的原配夫人,是个踏实、纯朴的农村妇女,比我姥爷大一岁,是媒人硬捏在一起的,所以姥爷一般都叫她“姐”。娶二房在当时并不为鲜,大姥姥问姥爷:人家黄花闺女,你就别糟踏人家了,你还是教书的,积德行善吧!听不听姐的?姥爷很乖的回话:听。大姥姥又语:那还不去田里看看伙计们秧插得如何了。

  姥爷有了大姥姥的命令,只好往田里去,一路上还在寻思,不娶个二房闹腾,那么多家产留着何用?突然他听到一声叫喊“啊”,他抬头寻找,看到前面田里老牛在“哞哞”地叫,感觉声音不像,太粗莽。又找了一下,右身处小河里有青蛙“咕咕”地叫,也不像,声线放不开。姥爷往前走了几步,隐约地看到一个人头在甩来甩去,他赶紧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姑娘手里绕着长被单,脚下歪歪扭扭,身体四十五度前倾,眼看就要掉下去。我姥爷赶紧伸出他那条细胳膊。

  我姥爷的英雄救美成为当地三四户人家竞相传颂的美谈,随着事件的数次转口,事实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他们说,姥爷听到一声呼救,踏着一块河边的石头飞跃过去,一把拽住我姥姥的手,及时挽救了一个妙龄少女的生命。而事实的一个微小差别在于,我姥爷当时脚底一滑,拽着我姥姥的手一起掉进河里。姥爷还算识水性,扑通几个猛子就钻了上来,这才发现姥姥不见了。他很着急,就在原地大喊:来人呐,救人呐,有人掉河里了。大概因为千里传音的功力不够,没有一个人闻讯赶来。带着失望的心情,我姥爷转身欲走,他想还是回去找几个长工过来打捞尸体吧。可再回头一看,发现我姥姥已爬上来了,正在大口大口地吐着吞下去的河水。

  我姥姥当时跟姥爷素不相识,她明白姥爷尽了最大力量,所幸河水不是很深,转了几个圈,喝了几桶水就漂了上来,大家风范的她临走不忘向我姥爷道谢。我姥爷很不愿意听到她说谢谢,连忙回答,应该的,应该的。

  圆满的结局

  姥爷不是个花花公子,但绝对有着跟我一样多情善感的秉性,还是个想像力丰富的知识分子,他为了讨好一见钟情的姥姥,用尽了各种手段,借以俘获姥姥的芳心。姥姥坚守阵地的决心很容易被突破,究其原因,依当时来看,我姥爷花花肠子特多,现在来看他只是学问多些,知识面广些。姥姥当时习惯说一句,讨厌,你真讨厌。骨子里谁都知道女人越这么说心里越喜欢,不是有哲人说过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早晨空气很好,行人少,野狗多。姥爷从家里带了两根煮熟的玉米棒子,一小袋热腾腾的豆浆,按部就班地来到失足过的池塘边。姥姥会很准时地提着一篮子衣服过来,身子被篮子压得沉沉的,姥爷“哎哟”一声赶紧跑上去接下篮子,姥姥顿时脸颊一片飞红,努着嘴不好意思说话。姥爷把早点递给姥姥说,赶紧趁热吃了吧,我刚吃过。留了一些给你。姥姥的手欲伸还缩,姥爷主动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姥姥止不住看了一眼,半根玉米棒,小半袋豆浆,姥爷还真够节约的,生怕姥姥吃不掉拿去喂狗。

  姥爷陪着姥姥在河边洗衣服,姥姥甩着衣服在水里拨弄,姥爷掂着指尖拨弄姥姥盘起来的发鬓,姥姥低眉垂眼咕哝一句,你真讨厌。姥爷说,再掉到河里才叫讨厌,我保护你呢。姥姥嗔怪道,那你还得抓紧咯!

  时间过得很快,还没享受就已到达终点。天就要黑了下来,看样子,衣服还没洗完,情也没有谈好,姥爷心急如焚。天一黑就得回去,看着长工插秧也不会选择在黑夜里进行,我大姥姥她肯定要责怪。回去吧,这眼前的小妞如此可人,谁能放得下啊。姥姥拧干最后一件衣服,有些筋疲力尽的样子,身体扭成麻花似的。姥爷说,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不就一裤衩么,真是无缚鸡之力。姥姥瞪了一下杏眼,愠怒说,你也不帮忙。

  姥爷收回手,举在空中,埋怨道,那谁抱你啊,这辈子就靠这两只手舒坦了。

  看来,时间过得飞快,我姥爷和姥姥的发展也并不逊色。

  可我大姥姥不会停止,她一天没见着姥爷了,一怕他眼神不好不认路回家,二怕他在外拈花惹草———家里几盆花草无不是他半路上采来的。

  我大姥姥在田里找不着姥爷,便顺手抄起一根扁担沿着田埂去寻姥爷的影儿,邻居见了,插上一句,这么晚了还去担粪?大姥姥说,我们家猪丢了,我得把它们赶回来。

  《江南时报》(2005年12月17日第十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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