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老妈好失落

　　青春热线咨询员 夏芒

　　来话者是位母亲，声音尖利而急促。她十分焦虑地说，自己15岁的儿子有了“女朋友”。这是她跟踪发现的：

　　最近一个星期，儿子突然告诉我，早晨不用送他上学了。他每天早上6点钟就出门，

　　我理解当母亲的心情，既为孩子担心，又为儿子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而失落难过。我觉得如果不解决这位母亲自己的情绪与情感问题，直接讨论谈判技术，可能不奏效。

　　于是，我问她平时跟儿子的关系好吗？她说，原来是好的，自从他上中学后，反抗性特强。过去我打他，他不还手，现在我说一句他顶十句，甚至动手打我。

　　她伤心不已。孩子的变化让她不解又害怕。

　　我问，你怎么认定儿子提前出门去约女同学一块上学就是“谈恋爱”呢？

　　她感到意外，自言自语道：不是恋爱是什么？

　　没有别的可能吗？

　　她这才解释说，那个女孩原来住她家房后，过去总在一块儿玩，她很调皮，我不让他们一块玩。后来她搬家了，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现在儿子又跟她玩在一起。

　　是这个女孩抢了你的活儿，你很难过？

　　不光是这样，主要是我儿子虽然15岁了，心理还没长大。

　　是你希望他不长大吧？15岁的男孩还需妈妈送，让同学看见多没面子呀！

　　她说，儿子刚开始变声，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你怎么认为他就是在谈恋爱呢？

　　这位母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告起状来”：老师也说他心理年龄小，不喜欢读书，上课讲小话，老师一说他，他就跟老师吵。过了一会儿，她说是从同学写的留言条看到的，同学们说那个小女生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其实我也不认为他就是在谈恋爱，我宁可相信他还是一个根本没发育的小男生。

　　面对儿子的发育与长大你感到失落又不安，是吗？

　　她轻声地“嗯”了一下，整个人的感觉放慢些，不再那么急促。我说，你在儿子面前的状态也能放慢些吗？她突然又呈现出她的尖利和快得像鼓点的声音说，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听这话，你好像在跟他较劲？

　　她说，我是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他以前很乖的，放了学出去玩，我让他7点回来他就能准时回来，一分不差，否则我就罚他第二天不准出去。现在可好，他不光早出门那么长时间，还在学校惹事，上课讲小话，老师扣他操行分，他还很不服气。

　　在你看来儿子的情况很糟糕，是吗？可我并不这么看。

　　她又迅速说，那个小女生可调皮了，还抽烟上网，我怕儿子跟她在一起学坏。儿子原来成绩是好的，可现在滑下来了。我知道学习是一方面，做人更重要。我怕他学坏，抽烟上网打群架。

　　你对青少年抽烟怎么看？

　　好奇，装酷，空虚。

　　一个中性词，两个贬意词。你不觉得，抽烟是他们急于表明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由决定生活了吗？在我看来，因为你以前对孩子管束太严。一个正贪玩的小孩子，能一分不差地回家，这得要有多大的克制力呀。可能物极必反，所以到了青春期，他反得很厉害。

　　没错，她说，晚上9点从学校自习回来，我让他再复习预习一下他都不干，还跟我吵说看东西都是双影了，困了。

　　那时是几点？

　　11点。

　　11点还不让睡觉，你这个妈妈有点儿法西斯吧。

　　她没说话。

　　我说，我也有孩子，我规定她10点半前睡觉，提前上床有奖励：给她读报念书。你为什么对孩子这样苛刻？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她说，10岁时父亲就被打成右派抓起来，我一个人承担起全部的家务，除了上学，还要当小工做鞋赚学费，那个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小孩玩，我也想玩，可是条件不允许呀。

　　过去，你承担了对一个10岁女孩来说超负载的责任，这是你当年没法选择的。这是不是你对孩子严厉的一个原因呢？

　　到此，这位母亲的语速终于完全慢了下来。她说，我自己就是那么过来的，想也没想就那么要求他了。你说，我怎么跟儿子谈呢？她又回到了自己急于解决的问题上。

　　我觉得她的情绪和认识都得到了一些调整，可以触及直接问题了，就说，我们来个角色扮演吧，你把我当你孩子，你预演一下怎么谈。她答应了，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早恋了？”

　　如果是这句话结果会是怎样？她说，他肯定说“不是。”那又会怎么样？她说，谈崩了。我说，你再试一种。她试了：“一大早外面又冷又黑，你每天那么早出门干吗去了？”我说，如果他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你送了。”你们的谈话还能继续吗？她显得十分无奈又困惑：“不能，那我怎么办？”

　　我说，首先要明确谈话的目的，是就此让他不再去跟那个女孩一块上学，还是你要接受孩子长大了，要给他空间和自由。其次，不要问非此即彼的封闭性的问话，要问开放性的问题，让他谈感受。

　　她答应了，第三次“试谈”：“儿子，以前都是我送你上学的，现在为什么不让妈妈送了呢？”

　　我让她想像一下儿子的反应。她没想就说，我这个孩子特别不懂事，一点儿不知道心疼大人。我说，他不让你送他还不是心疼你吗？她说不是，他不让我送，让我觉得自己很多余。

　　你永远都想让自己是孩子的第一人选？

　　我是一眼看不到孩子就会坐立不安，很担心。

　　当母亲的通常是在孩子小时候会这样，可你儿子现在已经大了，为什么还这样？

　　他爸因工作原因经常不在家，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一直是我们母子相依为命。

　　我能理解因家庭的特殊情况，使你对孩子有较高的依恋，乃至依赖。但这对孩子的成长，包括对你自己都没好处。难道你的生活只有儿子吗？

　　是，只有他。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不能指望孩子来解决你的问题，让你一直送他。你要跟他谈的是他的事。比如尊重他的决定，以及睡眠时间与发育、精力的关系。当然，你也可跟他说你对他早起出门的担心，但出发点仍是为了他的安全，而不是因为你的生活只有他，需要他来迁就你。

　　她答应回家试试。

　　放下电话我想，孩子长大了，为人父母的都会经历不再被孩子那么需要的痛苦。这未必是坏事。关健是父母要有思想准备，要随着孩子的成长而成熟、丰富、豁达，有自己的生活。这样，才能适应生命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