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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学生的学校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21日09:07 公益时报

  站在宝山小学的操场上,透过铁门向西望去,20米开外,是另一所小学,和这边师生众多不同的是,那所学校只有一个学生,一个感染了艾滋病毒的学生。

  2005年12月12日,星期一,早上7点50分。

  位于辽宁省宽甸县石湖沟乡宝山村的宝山小学,冬日的太阳已经升起,为刚下晨读

课正在操场上追逐戏嬉的孩子们带来了融融的暖意,尽享温暖的孩子们也许没有谁留心,20米之外那所只有一个学生的爱心小学,此时还是一片宁静。

  “看那边国旗还没有升起来,就知道他还没开始上课。”一位老师对《公益时报》记者说,“亮亮(化名)那边情况特殊,生活习惯和我们也有些不同。”

  做一回亮亮的同学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清晨,晓风凛冽,寒气侵骨,走在户外,行人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刺激得精神抖擞,残余在毛孔底下的睡意也被驱赶殆尽。初起的太阳温和地沐浴着村庄的一切,让人觉得明亮而不刺眼,整个人神清气爽。

  早上七点半左右,爱心小学和宝山小学外的土路上,就陆陆续续地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孩子们坐在后座上,由爸爸或妈妈推着送进学校。

  这天上午,作为“爱心小学”的编外生,《公益时报》记者和亮亮一起上课,感受那份特别的学校生活。

  按照课程表,上午第一节课是算术课。

  亮亮的唯一任课老师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算式:11-7=?11-4=?7+4=?4+7=?

  随后,王老师拿出一把由一次性筷子折断的小木棒,摆在讲台上。讲台紧挨着亮亮的课桌,桌面相连。

  “这里总共有多少根木棒?”

  亮亮看看记者,伸出小手,用食指点着小木棒,从右到左,一根一根地数:“1、2、3……11根?”

  王老师用白色粉笔在讲台上写下“11”这个数字,然后把这些小木棒分成两部分,“这边是多少根?”

  亮亮一根一根地数完:“这边7根,这边4根。”

  王老师在讲台上写下7和4,问道:“11减去7等于多少?”

  亮亮望望记者,看看老师,好像还没有进入状态。

  王老师指着两堆小木棍提示:“这里总共有11根木棒,减去了这边的7根,你说,这边还剩下几根?”

  亮亮再次数了数老师示意的那堆小木棍:“4。”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答案,继续讲解11减4 的算术方法。在老师的启发下,亮亮很快掌握了加法。不仅知道7加4等于11,也知道4加7等于11。看着老师赞许的目光,亮亮学习渐入佳境。当老师举一反三地问道:“7+7等于多少?”

  “14——哈哈!”

  亮亮嗓门提高了,他两手握拳,举过头顶,像进了球的足球明星,兴奋地挥了两下,那天真无邪的眼光似乎在提醒记者,“我本来不应该和别人有区别的”。

  40分钟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老师一说下课,亮亮就从柜子里拿出乒乓球拍,拉着记者来到了隔壁的村委活动室。

  活动室没有球桌,但这并不妨碍亮亮的玩兴。他以地为桌,和记者“乒乒乓乓”地对玩起来。亮亮的球艺不错,王老师说,这都得益于近一年来的训练。看得出来,亮亮很聪明,在游戏中,他总是能想出一些办法试图让记者上当输球。看着输了招的记者,手舞足蹈的亮亮得意地笑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他开始咳嗽。这时候,记者才回忆到,就在刚才课间,亮亮会不间断地打几个哈欠,时而咳嗽几声。

  事实上,教室里有暖气,不过还是有点冷。每当冻出鼻涕的时候,亮亮就跑下座位拉开柜子扯出一点卫生纸,擦一擦,把脏纸团丢到门背后的垃圾桶里。记者注意到,柜子上有一个小药箱,但对于小亮亮的特殊病情而言,这个小药箱或许更具有象征意义。因为,宽甸县卫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员说过,我国目前还没有可供儿童使用的艾滋病药物。

  提起亮亮的身体和学习,宝山小学校长文荣哲说:“他从小就虚弱,身材也弱小,没有上过学前班。来学校时他已经7岁,却比同龄人要吃力,一开始甚至总是把2和3搞混淆。”

  不过,一年之后,亮亮已经大有进步。

  一个村庄 两所学校

  多年以来,宝山村民早就习惯了只有一所学校,犹如习惯了这个边陲小镇的安静。但2004年9月,亮亮的上学,打破了这种习惯。

  那一次,7岁的亮亮根据中国人的教育习惯,被父母送到了当时的宝山小学上一年级。和别的孩子不同的是,亮亮早在出生时就已经感染了艾滋病毒。作为艾滋病毒感染者的亮亮父母,由于在怀孕时没有采取母亲阻断的医学措施,亮亮一出生便注定和周围的孩子有了不一样的命运。

  当初,亮亮要上的宝山小学有四个班级、10个老师、32个学生,这是一个在当地人看来颇值得自豪的学校,因为他已经为宝山村培养了20来个大学生。

  亮亮的到来,在宝山村炸开了锅。宝山小学文校长告诉《公益时报》:“他来了以后,其他学生就不来上课了,有一些还转学了,这里就只剩下高年级的十来个学生。”那段时间,因为一年级老师请假了,文校长就一个人为亮亮上了一星期的课。

  和文校长一样,村里人大都知道艾滋病不能通过一般的接触传染。宝山村支书裴日明告诉记者,这些知识,上面有人进村宣传时早就讲过。

  但问题是,孩子家长还是不放心,“万一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弄出了血怎么办?”

  有人提出拒绝亮亮上学,但立即遭到了领导和学校的断然拒绝。于是,宝山小学发生了有史以来的首次集体罢课。

  此事惊动了宽甸县政府的好几个部门。教育局、防疫站和当地乡政府通过研究,最后决定为亮亮另办一所“爱心小学”,地点就设在村委会,跟裴支书的办公室相邻。和宝山小学不一样的是,爱心小学只有1个老师和1个学生,并且学生不用交任何费用。

  2004年11月20日,这所在全中国范围内也称得上特别的“一人学校”正式成立,并随即开始教学。

  在裴支书的带领下,《公益时报》记者参观了爱心小学。这是一个不到八平方米的房子,虽然小,却很明亮、暖和。

  教室的入门处,摆放着洗脸盆、毛巾、香皂和电暖壶等生活设施,教室的洁白墙壁上,贴着“认识数字1-100”和汉语拼音字母表之类的挂图,惹眼的是,教室里还有电脑、音响等设备。

  “音响是专门为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准备的。”裴支书介绍,包括电脑在内,课桌和教具全是相关部门和单位捐助的。“宝山小学10个老师才用一台电脑,而且还不如这台新。你看这学生课桌椅,还是可伸缩的。”支书的语气平缓。

  师生情深

  作为爱心小学现任的唯一教师,58岁的王老师是刚退休的乡文化站长,站在记者的面前,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初次见面就让人联想到罗中立的油画《父亲》。

  裴支书告诉记者:“在王老师之前,我们一共找过四个人担任亮亮的老师,但他们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老王是第五个人,以前也当过小学老师。”

  家住石湖沟乡另一个村子的王老师,不仅承担着对亮亮的“传道授业解惑”任务,还肩负着“保姆”和“保镖”的职责。

  亮亮身体虚弱,王老师总是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除了上课细心教导以外,课外还陪他玩,上厕所扶他站着、蹲下,并为他解裤带、系裤带。

  王老师家离爱心小学有十多里路。每天早上,他要骑车40分钟或者步行70分钟来给亮亮上课。

  “上个月,我干活的时候把这个手臂给扭伤了,骑不了自行车。”中午放学后,王老师按按右手臂膀,叹了一口气。因为身体的缘故,亮亮每天下午没有课,中午十一点多就被家长接回家了。王老师收拾好教室,也准备回家吃饭。

  外面阳光灿烂,但是依然寒冷。王老师穿上棉袄,记者决定跟着他走一程。

  “我真的不愿意记者来问我什么。”王老师锁围墙铁门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了一句,“防疫站给我下了一个死命令,绝对不能随便接待记者。”

  看得出来,每当有记者要求采访的时候,王老师的压力最大。但是他自己却是一个随和善良的人。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记者提出是否可以给他拍照。他无可奈何却又非常配合地说,“你拍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他还说,以前也有记者拍摄他走路的镜头,还要求他“再来一遍”。

  王老师告诉《公益时报》,自己当了近20年的乡文化站长,去年10月退休后,就在石湖沟乡各村写防治艾滋病标语,正是在那时,他知道了宝山村有一个年仅7岁的感染艾滋病毒的儿童。没想到一个月以后,他竟然成了这个孩子的老师。

  “你别看他人小,可知道‘报恩’呐!”王老师透露,去年,他到这里还不过十来天的时候,亮亮带了两个苹果上学,却把那个大的给老师吃。还有一次,王老师骑车不慎摔倒,当他一瘸一拐进了教室并站着上课的时候,亮亮说:“老师,你坐我的椅子,我站着。”

  言谈之中,记者分明感受着这对特殊师生的深厚感情。尽管现在的教学相安无事,但王老师依然希望亮亮能融入真正的校园,早日感受有伙伴的童年生活。

  临别,王老师向记者展示了他不久前专为亮亮写的一首儿歌:

  “小喜鹊叫喳喳,飞来飞去把话讲,告诉你告诉他,宝贝上学了。小喜鹊叫喳喳,叫我好好学文化,学好知识本领大,长大建中华。”

  不是尾声

  上课前,记者在爱心小学见到了亮亮和送他上学的妈妈。

  那是一个典型的朝鲜族妇女,中等身材,脸庞有点圆,眼睛笑眯眯的,看得出来,小亮亮像妈妈。

  当记者向这位妇女提出采访请求时,遭到了断然拒绝。她解释说,“我不喜欢记者乱写乱说!”这位母亲回忆,多年前,孩子才一个月点大的时候,沈阳一家报纸采访后“胡说八道”,还弄了一张假照片说是亮亮。正是从那以后,村里人开始与亮亮一家疏远了。

  放学时分,亮亮妈妈来接孩子,她再次坚决拒绝了记者上门做客的请求。

  临别,不谙世事的亮亮站在校门口,对记者挥挥手:

  再见!

  

只有一个学生的学校

  评论

  让我们负起成人的责任

  ■ 特约评论员 邓江秀

  如果不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了这么一份正式的官方报告,我很难想象,在这个飞速发展日新月异的星球上,每天还有那么多儿童在忍受煎熬,和我们每天感受到利益的诱惑不一样的是,在那些天真无邪的眼睛里,世界竟然是那么的孤独、无助和灰暗;

  如果不是《公益时报》记者的身临其境并为我们描述个中的情景,我也很难体味到“一个学生的学校”的伤感和无奈。

  在这个西方人传统的盛大节日即将来临之际,在人类又将跨入新的一年的时候,我不幸,也是有幸看到了这两个报告,前者从宏观上描述了地球上鲜为人知的儿童问题另一面,后者则以微观的视角,告诉我们那个正在发生和发展的真实故事。

  的确,儿童问题是现实存在的问题,它和经济的发展水平息息相关,甚至有了人类社会就有了儿童问题,但我更相信任何一个善良的人也不会否认,相对我们这些有能力去参与各类社会竞争的成人来说,那些依然生活在贫困和孤独中的儿童,比我们任何一个困窘者都要更值得关注和关怀。

  在成人的眼里,再美的世界,也会存在污浊,而在儿童的眼里,哪怕这个世界再污浊,只要有一点点亮色,那亮色就是儿童眼中全部的美丽。这,就是成人和儿童的区别,也正是我们成人世界需要负责的理由。

  我们都从儿童时代过来,或多或少地感受过幸福,也或多或少地尝试过不幸。对于那些远去了的不幸和不快,我们有的学会了遗忘,有的则学会了记忆。无论如何,它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珍惜童年的时光。

  犹如一张白纸,每一个人来到世间,从幼儿到儿童再到少年和成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张白纸上写满了五颜六色的记忆,幸运的童年,留下了五彩的画,不幸的童年,或许就是一种乱涂鸦。

  成人的责任就在于,用我们的心和我们的双手,去呵护那些尚是白纸般纯洁的心灵,我们应该,也有能力去改变那些不协调的音符,让儿童的心灵记下优美的乐曲。

  我们开始习惯了关心自己的孩子,还要习惯于关心周围的孩子,最终要学会关心所有的孩子。

  或许,几十年之后,我们可以回首往事,自豪地说一声:我是真的爱孩子,爱所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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