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少年犯罪后直奔游戏厅

　　18岁的生日，对于很多跨入成年人行列的中学生来说，那代表一种期待、喜悦和憧憬。但小军和小华（均为化名）的18岁生日很特殊，那一天他们要告别未成年人管教所，进入到监狱的高墙内———此前，他们是未成年罪犯。

　　日前，记者与小军、小华有过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对网络游戏的深度痴迷、失去亲情下的天涯流浪，两人的犯罪经历折射出未成年人犯罪的原因。

　　最近的一次调查中，省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对广东未成年人犯罪的上升势头忧心忡忡。在他们调查的10个市区中，2000年~2004年法院判决的未成年犯人数，年均增长100％以上的2个；年均增长50％以上的4个。也就是说，有一半以上的区，年均增长50％以上。省关工委在对210多名未成年犯的深度剖析后，撰写了一份名为《关于未成年人犯罪的调查报告》，建议让部分未成年犯进工读学校，以促进改过转化。

　　记者柯学东

　　案例

　　杀人抢劫仅因欠债30元

　　人物：小军（2003年犯杀人罪，当时仅16岁）

　　背景：沉迷于游戏，杀人后直奔游戏室玩游戏。留守儿童，父母长期在外打工，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

　　在约定的房间前，穿着一身囚服的小军静静地蹲在那里。几个月前，小军18岁了，他离开未成年人管教所，走进了成年监狱。两年多的看守所和未管所的生活，小军变化并不大，他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人管教的“乖孩子”迷上游戏

　　小军是广东高州人，父母长期在东莞打工，从小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小军说，他本是个“乖孩子”，但在初一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没人管教的他迷恋于网吧和游戏。2003年，小军仅仅因为打游戏欠下了30元的债，便与同学小凡（化名）到小凡的伯母家抢劫。两个少年模仿影碟里的抢劫动作，戴上白手套，身藏水果刀，残忍地杀害了小凡的伯母。那一年，小军读初二，因为还是未成年人，他被判了有期徒刑15年。

　　少年盗窃杀死自己的伯母

　　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的？

　　小军：小学六年级吧。

　　记者：玩一天游戏要多少钱，你钱够吗？

　　小军：十几二十元吧。我没什么零花钱，就向同学借，或者回家说学校要交书杂费。

　　记者：你怎么认识小凡的？

　　小军：初一时我们俩在游戏厅里认识的，他是我同学校的同学。

　　记者：你杀人只是因为欠别人30元？

　　小军：那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自己太贪了。一开始，小凡只是跟我说去偷钱，没说那个人就是他伯母。

　　记者：既然是偷，那为什么要杀人？

　　小军：我们一进门就被小凡的伯母看到了，小凡用水管打晕了她。情急之下，我就拿出刀刺向了她的后背……

　　如果监狱里有游戏可能还要玩

　　记者：事后，你拿了多少钱？

　　小军：我拿了1.5万元；小凡拿了1.2万元。去她家前，我本来没想到要偷多少。但既然杀人了，我们就拿走了她家所有的钱。

　　记者：后来呢，你们去哪儿了？

　　小军：小凡去了游戏厅，他一直在“老虎机”上赌博；我先去还了那30元的债后，也去游戏厅了。我们是中午作案的，此后我们一直在游戏机上玩到第二天凌晨1点多。

　　记者：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你打算过怎么用吗？

　　小军：当时只想有钱进游戏厅就行了。

　　记者：是什么原因使你走上了这条路，想过吗？

　　小军：杀人前我本是个乖孩子，我原来从没偷过，也没抢过。如果不玩游戏我可能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记者：如果现在这里（监狱）有游戏厅，你还要玩吗？

　　小军：（考虑良久，不好意思）很难说……

　　绑架9岁儿童并撕票

　　人物：小华

　　（2003年犯绑架杀人罪，当时16岁）

　　背景：父母离异，13岁开始在广州、深圳流浪；家庭虐待，头上有父亲殴打的伤疤，声言此生不会原谅父亲。

　　坐在记者前面的小华，身体强壮，长年的流浪，让他有一份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

　　小华出生在河南郾城县，父亲经营影楼，家庭条件不错。小华小时候成绩一度很好，还跳过级；但他一直生活在家庭暴力中。

　　13岁时，小华就开始在广州、深圳一带流浪，以盗窃、抢劫为生。2003年，16岁的小华绑架了一名9岁的儿童，并残忍地撕了票。对于那段经历，小华现在也痛心疾首，他说他给受害者家人写过信，忏过悔。但对主动寻求和解的父亲，他说此生不会原谅。

　　13岁在流浪中学会抢劫绑架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来广东的？

　　小华：1997年，那时我只有10岁，姐姐在深圳工作，我就去深圳读书了。

　　记者：为什么不在老家上学？

　　小华：我父母长年争吵、打架，有时候父亲喝酒后也打我，打得很凶。在家里我根本没有心思读书。

　　记者：那为什么不在深圳好好读书？

　　小华：读初一时，有一次考试三科平均得了96分，老师怀疑我作弊。我不服，捅了他一刀。后来，我被劝退了。那时候姐姐生意很忙，给了3000元叫我自己回河南。我到广州后就不想回去了，就开始在火车站流浪。

　　记者：你才是一个13岁的人，不怕吗？

　　小华：在火车站我碰到一个江苏人，他对我很好，我就跟了他。现在想来，那是个老“混混”，他教会了我偷钱包、抢劫和绑架。

　　离开暴力父亲却走上犯罪道路

　　记者：你回过家吗？

　　小华：回了。那次回家我带了（抢来的）11万元，给我喜欢的女孩买摩托车。爸爸骂我是“败家子”，用拖拉机的三角带死命地抽我。（指着头上的伤疤说）那次以后，我决心要永远离开他，当晚我就坐火车回深圳。

　　记者：你又去干坏事了？

　　小华：本来我不想那样做的。有一次我花3000元买“六合彩”，中了很多钱，庄家以为我是小孩，要耍懒，我打不过他，就绑了他的儿子。本来我不打算对小孩怎么样的，但想到他爸爸那么可恶，又担心别人知道此事，我就把他给勒死了。当时我16岁。

　　原因

　　在此次调查中，省关工委总结了导致未成年人走向犯罪歧途的多种原因：

　　痴迷网络。调查数据表明，中学生出入网吧、接触过不健康内容的音像读物的占35%~56％。其中龙岗区的64名未成年犯，有21名迷恋网吧，29名经常观看暴力色情音像读物。

　　黑恶势力渗入校园。在调查的214名未成年犯中，有55名是辍学后走上歧途的。有些学校出现一些收保护费的“大佬”，受“大佬”影响，一部分学生迅速发展成为小团伙。深圳市福田区初二学生陈某和郭某，2002年被劝退辍学，2003年被香港黑社会水房帮吸收为成员。

　　留守少年缺乏关爱。未成年人的父母外出打工的占了非常大的比重，使得这批人成了留守儿童，部分属于隔代抚养，整体上都缺乏关爱。另外，家庭暴力导致了未成年人性格扭曲，最终误入歧途。

　　建议

　　部分少年犯半工半读

　　小军、小华虽然是极端特例，但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未成年犯罪诸多深层次的问题：“问题少年”过早离开学校混迹于社会、过早脱离监管、缺乏最起码的法制观念等等。为此，省关工委在调查中建议，让部分“问题少年”或罪行较轻的未成年犯进入“工读学校”接受改造和转化。

　　工读学校饱受争议

　　今年是我国“工读学校”建制50周年。中国政法大学青少年犯罪与少年司法研究中心主任皮艺军教授介绍，国外曾经非常欣赏我国这种独有的“工读学校”，因为它可以把那些已经不习惯、不适应普通学校正常教育教学方式的所谓“害群之马”隔离开来，既不允许他们转学，也不允许他们自由进出校门（一般每周末回家一次）。因为这些孩子既没有到该送进看守所和监狱的地步，又不适合再把他们放入普通学校。工读学校对教育这部分特殊学生，防止他们犯罪可以起到独特的作用。

　　然而近年来，工读学校出现了萎缩现象。由于工读学校收费受限，一些学校就采取建工厂的方法，让学生边学习边劳动。另外，工读学校限制学生自由的做法也受到一些质疑。有些家长也担心上工读学校会给孩子贴上“坏孩子”的标签，所以明明孩子的问题已到了非常严重、根本不可能在普通学校正常就学的程度，还不肯送孩子去工读学校，结果致使孩子流落街头，干出许多违法之事。

　　广州仅一所工读学校

　　目前，广州只有一所这样的学校，据该校冯副校长介绍，根据他们一年的跟踪调查，虽然学生的教育挽救成功率高达97.3％~97.6％。但目前的问题是，该校学生指标少，而社会需要多。此前，广州市预防和减少青少年违法犯罪办公室对东山、越秀、荔湾、海珠四区10所不同类型中学抽样调查结果发现，有300多个符合条件的学生需要送到工读学校。市预防办依此推算，约有3000人需要进入工读学校。

　　省关工委建议，应增加因扩建工读学校所需要的适当投资，并选调高素质的校长负责。另外，“工读学校”招生对象不能仅仅限制在“问题学生”，对于已进未成年犯管教所的未成年犯也可以实行半工半读，帮助他们提高文化水平，学到一技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