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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落井”诉讼遭遇黑户之困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24日03:14 人民网-江南时报

  翟雪(化名)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存活了16个月。2005年6月,一口多年不用的老井结束了小雪的生命,一场为小雪奔走的诉讼马拉松也随之展开。然而当小雪的父母翟力夫妇第一次迈进法院的大门,诉讼就以一个颇为戏剧性的原因收场:小雪没有申领户口,夫妇俩无法证明小雪是他们的女儿,夫妇俩不得不撤诉。半年后,夫妇俩将证据搜集齐全后再次走上法庭,最后的判决虽让人心痛但在法理之中:翟力夫妇的诉讼请求被驳回。此案虽“顺利了结”,但黑户人口维权之难的问题却由此浮出水面,这部分“地下人群”的法律地位更是引人深

思。

  【背景】

  苏州打工夫妻生下爱女

  翟力和妻子许林(化名)都是安徽人,为了谋生,几年前,两人带上儿子,离乡背井,远赴千里之外的苏州打工。由于经济拮据,一家人只能在市郊一个小村庄里租房居住,尽管如此,两人的生活依然幸福和谐。去年,一个小生命在翟家诞生。自女儿小雪出生起,翟力夫妇就对她疼爱有加,在他们的眼中,小雪的到来不仅是一个他们生命的延续,更是他们在异乡的一个新起点。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翟力越发有劲地工作,但家里的经济情况还是不乐观,为此,夫妇俩经常更换租住的地点。今年5月,翟力一家搬到苏州市虎丘区横塘镇李直(化名)家的出租房。这是一家带院子的私房,院子的围墙处搭有三间小瓦房,翟力夫妇就租住在其中一间靠西的房屋内,月租只有150元。

  三间中有一间是房东的杂物间,与翟力的租屋仅一墙之隔。这间屋子由一扇推拉式防盗门和一道木门把守着,屋子里还有一个玻璃门把内外侧隔开,内侧还置有一口老井。这口井原先在院子里,自从房东把院子翻造后,井就被盖进了屋里,李直索性就把井旁边的围栏一并拆了。井虽是老井,但井内的水一点没见少。李直见小雪才牙牙学语,还特意嘱咐翟力,隔壁屋内有一口水井。翟力也留了个心眼,他特意从工地上带了块大木板,把井眼盖上了,还把一张桌子寄存在杂物间。

  【事发】

  16个月大女童失足丧命

  世事无常,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年6月27日,李直家的人都出去了,翟力像往常一样到工地上班。上午10点多时,翟力曾回过家一趟,没有丝毫不祥征兆:妻子许林在家忙着做家务,才会走路的小雪由大儿子小华(化名)带着在许林身边玩耍。中午11点多,许林突然意识到女儿不见了,赶忙询问小华,然而小华早就自顾自一个人玩了,不知道小妹妹去了哪里。许林赶忙到大门外寻找,但依然不见小雪身影。

  “才一岁多的孩子能跑到哪里?”许林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感到事情不妙。许林飞也似的冲到杂物间内找小雪,发现水面上似有动静。“完了,肯定是掉井里了。”惊慌失措的许林赶快找回翟力进行打捞。没过多久,小雪熟悉的身影随着竹竿从井里浮现了出来,夫妇俩当即瘫软在地。

  小雪被110迅速送往苏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抢救,终不幸身亡。闻此噩耗,夫妇俩抱头痛苦。翟力痴痴地望着小雪的遗物,嘴里念叨着:“要是没有那口井,要是井被堵起来,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支付了479.9元的医疗费后,小雪于当日在苏州市殡仪馆火化。为了方便尸体火化,翟力才给女儿起了个名字———翟雪。

  自从小雪出事,许林便天天在家哭泣。为了避免睹物思人,翟力一家很快搬出了那个院子。但翟力始终过不了心中的坎儿:“要是没有那口少了井圈的井,女儿就不会这么没了!”翟力认为女儿的死无论如何都和房东脱不了干系。7月18日,翟力把李直告上法院,要求赔偿女儿的死亡赔偿金21万余元,精神损害抚慰金1万元。

  【尴尬】

  诉讼请求遇“三无”难题

  8月8日,苏州市虎丘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承办法官发现,翟力夫妇存在“三无”问题。其一,翟力夫妇不能提供小雪的户口,而且因为小雪出生在横塘出租屋内,孩子竟连出生证明也没有,小雪是个地地道道的“黑户”。其二,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翟力和许林的结婚证因到处辗转而“丢失”。其三,翟力的户口本上也没有许林的户籍档案。翟力一家的法律关系一时间竟然都成了空白。原来,由于经济原因,翟力和许林一直没有给小雪申报户口,也一直没有起名,看到情况类似的同乡也没有给孩子申报户口,翟力夫妇就想等到孩子需要户口的时候再申报。虽然夫妇俩这样解释,但翟力和许林到底是不是夫妻?翟雪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女儿?法院无从查证。更头痛的问题也随之而来:翟雪的“黑户”身份直接影响到翟力夫妇是否具有合法的诉讼主体资格。因翟力夫妇连证人也没有,两人不得不向法院提出撤诉申请。翟力和许林互相埋怨,可谁也想不通明明是自己的亲闺女,怎么一到法庭上就说不清了呢?

  【申诉】

  收集证据仍被法院驳回

  撤诉之后,翟力开始四处奔波收集证据,证明一家人的合法关系。一个多月后,翟力又一次来到法院。这次他不仅补办了结婚证,还向法院提供了安徽老家出具的翟雪的出生证明。苏州市虎丘区虎丘分局横塘派出所还提供了以下证明:翟雪的苏州市儿童预防接种卡一张、照片六张以及翟雪的医药费发票、火化费收据各一份。

  法庭上,翟力夫妇依旧认为,房东李直应该对小雪的丧生负有责任。另外根据2000年江苏省六届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通过的相关规定:从2000年9月1日起禁止新打深井,已有井限期封井。李直家已通了自来水,按规定,其所有的深井应当封闭不得使用,但李家仍然使用水井,这也是造成小雪落井的重要原因。因此,翟力夫妇仍然要求李家赔偿他们21万余元的损失。

  11月15日,法院最终作出了判决:驳回翟力夫妇的诉讼请求。

  法院认为,本案有两个焦点:一是,是否可以认定翟力夫妇和翟雪之间的父子关系;二是,翟雪落井到底是谁的责任。通过翟力夫妇提供的证据,法院认可翟力和许林是翟雪的法定监护人。另外,翟力从工地上取一块木板把井盖上,显露出翟力已经注意到了未成年孩子的安全问题。作为监护人,翟力夫妇对被监护人安全问题存在疏忽、麻痹大意而未完全尽到监护责任,因此存在重大过错。而李直对翟雪脱离监护、擅自进入有井的屋内而坠井死亡无法预见,因此对小雪的死没有过错,不承担责任。最后,这口老井是江南水乡民居生活井,汲取的是地下浅表层水,与翟力认为的限期封井的“深井”没有任何关联。在案件的最后,李直表示从人道主义出发自愿按法律规定标准的10%对翟家进行补偿,合计1万多元。

  而半年的诉讼奔走也让小雪父母深深觉得,用法律讨说法并非像居家过日子那么实在、简单。

  【法官】

  法律中没有“黑户”席位

  翟家已经上演了一场悲剧,但由于是“黑户”而上演的悲剧却远过于此。如今年8月份,“黑户”尸体不能火化的风波;今年11月份,“黑户”拦断孤女求学路等。许多人对此产生了疑问,“黑户”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为什么在社会中却处处碰壁?

  苏州虎丘区法院一名法官解释,虽然有很多人对现行的户籍制度好感不足,但严格来说,户籍是一个人的身份关系证明,特别是在还没有办理身份证的时候,户籍更是证明本人身份的重要证据。也许很多人会说,没有身份证明,一个人照样能出去买东西,照样能吃饭生活,可是没有了身份证明,一个自然人就很难证明自己和亲属之间的关系,也就很难要回法律上的身份权。比如说你要继承遗产或你要父母抚养你,你凭什么说你就有那个权利?你没有证据。而且缺少身份证明的本身,也会让你在通过正当途径求学、就业时处处碰壁。曾经也有人提过,没有身份证明,也可以有其他的证明。比如说亲子鉴定不就可以证明双方的关系吗?可如果发生像本案中翟雪那样已经火化,而不具备鉴定条件的时候,要维权就相当困难了。而且亲子鉴定本身也有着高额的费用,并非人人都能承担得起。

  户籍如此重要,然而生活中的“黑户”孩子却越来越多,并且通常都发生在外来流动人口中。翟力夫妇也曾表示,像他们这样的情况身边多的很。

  法官解释,产生以上这种情况,原因很多,大致有以下三种。首先,流动人口本身对户籍不重视。很多流动人口文化素质不高,维权意识淡薄,对户籍制度根本不重视,只要不影响生活能省就省。其二,很多人在外打工,嫌回老家报户口的过程太繁琐,成本也高,加上不能耽误工作,所以能拖就尽量拖,等有空、有需要时再补办。最后,还有些其他原因,比如逃避罚款,很多流动人口中存在超生现象,如果要给孩子报户口,事情肯定瞒不住,必须要缴纳大额的罚款,所以能瞒就瞒。

  【视点】

  “黑户”维权遭遇层层难度

  据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统计,中国目前至少存在着1981万余名流动儿童,现行的户籍制度使16岁以下的流动儿童未纳入国家人口登记。这部分“流动儿童”就是我们所说的“黑户”。除了“黑户”儿童,我国还有一大批其他年龄阶段的“黑户”。“黑户”数目如此庞大,但从法律角度而言,他们却是法律维权中的盲点。

  苏州虎丘区法院法官表示,因为“黑户”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违法的结果,按照户籍管理规定,每个公民都应当申报户口。因此,法律中自然没有针对“黑户”维权的相关条文,也不可能专设这样的条文。与此矛盾的是,“黑户”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社会人,法律不能因为他没有申报户口就剥夺他的各种权利,所以审理这类“黑户”案件时尚有很大难度。

  一般来说,在“黑户”人口维权的案件中,搜集证据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往往也存在着很多困难。如果“黑户”人口本身的利益受到侵害,难度还会相对小一点,毕竟他本身就是受侵权的人,只要证明别人对他侵权了就可以索赔。但如果同样的维权,发生在人格权或是一些必须有登记的财产权上难度就很大了。对于这个问题,目前一般的做法是,无身份证明的人在维权时必须提供相当数量的间接证据,形成足以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据链,才能最终认定他的身份,认定他和亲属之间的关系。但是由于间接证据本身不能像直接证据那样,单独直接地反映案件的真实情况,因此法院往往不能仅根据独立而且互不相连的间接证据来定性,只有当多个间接证据互相印证、环环相扣,形成牢固的证据链时,我们才能通过合理的推理,排除合理怀疑,推定事实真相。但可想而知,要搜集这样的证据,其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困难。另外,游离于社会体制之外的庞大人口,本身也对中国社会的正常运行带来压力和挑战,所以要根本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广大公民依法申报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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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消户口门槛,还要等多久?

  □一言

  在美国,你可以拎一个包,凭借一个身份证号码畅住全国,随遇而居。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居住在任何一个州、任何一个城市。而在中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你没有解决好自己的“身份”,你很可能被驱逐甚至被遣返。而且你将被冠以一个特别的称呼:“黑户”。更大的问题在于,如果你想要长期住在某个大城市,就必须跨过门槛,但这道门槛的高度足以让我国中绝大多数人被拒之门外,而设置门槛的人会以限制某地人口规模为由,堂而皇之地让不满者和疑问者缄口。

  这是中国户籍制度的根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不少人看来,户口就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拥有一张城市户口尤其是大城市的户口是多数农村人的梦想。尽管如今很多地方对户口的迁动已相当宽松,有的已明确城乡户口统一管理、取消城市和农村户口的差别,但在实际操作中,从农村将户口迁入城市仍会有种种限制和条件,不同地区,城乡之间的户口门槛依然存在。苏州的这对外来夫妻在讼诉中遭遇的“黑户”问题就说明了这一点。

  笔者无法知晓16个月大的女童“黑户”产生的确切原因。但有一点不可回避,农村外地打工者到城市落户几乎是很难的事。换句话说,不是女童父母想让自己女儿成为“黑户”,而是地区和城乡户籍差异让他们无法为孩子在出生地落户,从而造就了“黑户”,产生亲生父母的真实性在法律上受到“疑义”的无奈,“黑户”为法理和制度所不容,不过这也不是父母所希望的。这样的局面让失去女儿的打工夫妇更加心痛。

  其实,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我们无法准确获知在中国到底有多少因户籍门槛而产生的“黑户”。尤其在大量流动的务工人员中,“黑户”现象尤其突出。尽管现在,城乡的户籍差别已经很小,但很多地方,却严格控制着外地户口迁出的数量,而限制的都是学历低、收入低、技能低的人群,在全国各地前赴后继奔小康的过程中,一旦放开外来人口迁出门槛,尤其是低层人群,就会降低地区的人口质量、人均GDP水平、人均收入等等。而考查一个地区小康水平的各项指标依据的正是人均水平。在这样的背景下,似乎发达地区、城市地区的官员是不愿意放开户籍门槛的,因为影响小康进程事小,辜负了上级期待,损害了地方形象,最终影响了自己的仕图事大,这种地缘思想正是取消户籍门槛的最大阻碍。

  户口问题一直是公众热论的焦点。关于户口限制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也为各方所关注,建议取消户口门槛的呼声更是此起彼伏。前不久,作为我国居民户口管理的总掌控者公安部更是放出信号:逐步取消户籍流动限制。可以预见,最终取消户籍限制是大势所趋。

  只是希望户籍门槛的拆除,不要让我们等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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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籍政策影响城乡和谐

  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副所长任远认为,目前我国流动人口已经达到1.4亿,流动人口已经从城市体系中占较少比例的群体成为具有举足轻重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城市的经济联系、社会联系日益密切化。然而,现在我国城市户籍管理的基础却仍然是上世纪50年代末期的城乡分割体制,以及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逐步建立的流动人口暂住城市的管理框架,这些已经不能适应流动人口事实上长期居住城市的现实。“流动人口成为城市体系的边缘人,他们在城市中遭到的一系列社会排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社会公平和建设和谐社会,不利于城乡统筹发展。因此,随着城乡迁移和人口流动发展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本世纪初以来我国的户籍制度引起越来越多的争议,迫切需要推进城乡户籍体制和相应的公共福利体制改革。”

  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从经济的角度出发,也支持对户籍制度进行改革。他说,中国经济在一片繁荣的统计数据下面蕴藏着本质性的结构失调———国内消费低迷、储蓄高企,从而导致投资过旺和外贸依赖。要予以根治,就必须提高国内消费,尤其是农民的消费。那就要尽快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和消费水平。中国的城市化道路之所以和人类历史上普遍的城市化道路相违背,根本原因就是改革开放25年以来基本上没有改变户籍制度。在现行的户籍制度下,尽管农村居民能够进城务工,却无法改变户口而变成城市居民。

  《江南时报》(2005年12月24日第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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