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浪子”捐肾记（人间真情）

　　向宁摄

　　曾经的“浪子”，为了“让14岁的儿子为他的爸爸自豪一次！”也为了给儿子提供更好的庇护和尊严，身染重病的四川人马建华作出了让人深为震撼和同情的壮举———捐肾

　　■“对父亲犯过的罪难以释怀”

　　这次福州之行，马建华14岁的儿子马小涛(化名)将陪同父亲一同前往。在去机场的路上，小涛始终低着头，沉默着，看着大口喘气的父亲，嘴唇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当面对笔者的镜头时，小涛却忍不住流下眼泪：“10多年来，父亲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印象，即使有印象，也是一个坏人的烙印。”

　　小涛说，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有没有这个“坏人”父亲无所谓。在他幼小的心里，父亲曾经犯过的罪过始终难以释怀。直到快上飞机时小涛哭了：“我一定要陪着他一起去做捐肾手术，我害怕他可能……我希望他顺顺利利做完手术，好好下手术台。”说完这些本想对父亲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话，小涛已泣不成声。

　　■初次见面像兄弟一样

　　傍晚7时，飞机在福州市长乐机场降落。受捐者倪锡恒已经到达，正在机场接机大厅等待马建华。“他到了？”马建华的脸上有了笑容说：“你们说我是在帮助他，其实是他在帮我。我这臭名声，有他才干净点！”

　　在儿子的扶持下，马建华从停机坪走向接机大厅。他喘息着，步子很快，快到儿子都要加紧才能跟上。马建华说：“天气冷，早点去见倪锡恒，他也有病，不要让他吹久了风。”

　　身为河北邯郸一家医院医生的倪锡恒出现在马建华面前，身高170厘米的男人，因为受病折腾，腰佝偻着，脸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两个人坐进车里，向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驶去。“如果这次捐肾成功，”倪锡恒对采访他的记者们说，“我要重返医疗第一线，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既是为自己的幸运去救人，也是帮马建华去救人。”

　　■“父亲变得真诚而有爱心”

　　小涛说，在父亲刚刚决定要捐肾时，他甚至再一次怀疑，父亲在骗他。

　　“飞机落地，我才知道，他不会反悔，到了福州市，我才相信父亲不是骗我。”为什么儿子不相信父亲，小涛说：“我是被父亲骗苦了。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他却领了一个女人外出玩，他答应晚上回来照顾，却没有回来。”小涛说，这样的事，在他身上发生了无数次。第一次听到父亲要捐肾时，他根本不信。现在，他觉得父亲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所能做的实在不多了”

　　1969年12月的一个清晨，马建华来到这个世界上，带着一个表明他身份的“标签”：“这是个避孕失败生下来的孩子，我们已经有6个孩子了，实在无法再养活他。”

　　马建华非常幸运地拥有了极疼他的养父母，但他却在宠爱中变坏：13岁那年，他终于被学校开除。被开除之后，马建华又听到亲戚对他的议论，说他“这种东西，不如随便到孤儿院里拣一个”

　　。从此，这个13岁的少年心中萌生了仇恨：他恨他的亲生父母，“你们生下我就要养我，不想养就不要生！我生下来，就是来报复这个世界的。”

　　此后，马建华在火车站和汽车站一带混迹。白天打架、偷钱包，晚上，他们就翻进车站的锅炉房里，借着锅炉的热气取暖。

　　在16岁时，马建华设赌局骗取路人的钱财，被警察抓获，获两年劳教。劳教归来后，他在一次为争夺舞伴的群殴中，再次将人打成重伤，又被判刑4年。

　　1992年，出狱后，他持仿制手枪将人打成重伤，又被判刑5年。那时他有一个外号———黑娃。得到黑娃这个外号，不只是因为他皮肤黑，更因为在“江湖”中，他以心狠手辣出名。1995年，减刑两年的马建华回到成都的第一件事便是注册一个公司，申请空白支票，然后拿着这些支票到处骗钱，在骗到4万多元后被警方抓获，他再次被送进监狱。

　　然而就在他因眼睛意外受伤保外就医的过程中，他又继续犯罪，抢劫一家玩具厂的材料，被成都市青羊公安分局抓获。

　　马建华这样描述自己，“这一辈子，我已经活了37年，除了不懂事的那几年，其他有4/5时间是在邪恶中度过的。”

　　■“我愿意做最苦最累的活”

　　2002年4月马建华出狱，那时，他不仅身无分文，还因狱中的一次意外事故而双目失明。他的家乡人没有怪他，还捐款帮助他治眼病。

　　2003年12月15日，马建华第一次成为一个正面的新闻人物，那天，他来到一家报社，表达了希望用自己地里的优质果苗来帮助经济困难的市民致富的愿望。

　　2005年3月，马建华再一次成为新闻人物，3月9日，他走进了成都市红十字会，郑重地签下了《自愿无偿捐献遗体(器官)协议书》。“社会各界给予我太多的东西，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报答他们！”在签捐献遗体协议书时，他看到一个被尿毒症折磨着的男孩，他就此萌生了捐肾救人的愿望。

　　今年7月，马建华被查出患严重肺病，病情不可逆转，这意味着，他随时有可能猝死，由此，他捐肾的愿望更加强烈。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5年12月24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