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

　　王国旺

　　南粤的仲冬时节，北风虽然在旷野中呼啸，但白天的温度一般都还在23—25摄氏度之间，人们似乎没感受冬天的到来。加之正是紫荆花怒放的季节，而公园里、西湖畔、公路旁、村头、山岗上的那些榕树、相思树，那些龙眼树、荔枝树等等常绿乔木，远远近近的青翠深绿，处处是一派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让人感觉四季如春，忘却严冬正稍稍地向你的脚

　　我去拜访友人，上午9时许便骑着一辆老龄的“飞鸽牌”自行车向郊区蹬去。离市区约20公里的一个大荷塘让我停车驻足……

　　荷塘很大，有约30亩吧，很特别。靠村庄的那边，水看起来很深，湛蓝湛蓝的，而朝南靠公路这边，水却不深。这浅水区的一溜，约有200余米长、40多米宽。眼前，只见一片疏疏落落的干枯了变成褐色的荷梗莲枝在水中摇荡着，那枝梗上的叶子有的皱得像一顶不成样子的褐色的破毡帽，有的似一顶掉了棕叶子的破竹笠，有的干脆一头耷拉在水面上，在萧瑟的北风中摇来摆去；而那些拇指般粗细的上枯下青的莲枝，上头还顶着一个干瘪的空莲蓬，低垂着头，在呼啸的风中摇头晃脑，很是丧气的样子，一塘衰落破败的景象。

　　这是收获后的残荷，灿烂辉煌过的残荷。是呀，“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飞舞的蝴蝶，采蜜的蜂们，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就像运动场上曾夺得过冠军的运动员，走下了掌声与鲜花包围的领奖台，又回到了只有滴落汗水与艰涩难熬的训练场，默默地刻苦地从零开始，积聚新的力量，等待下一次赛场上的拼搏，摘取新的硕果，去捧更艳更美的鲜花，捧回更辉煌的金杯。

　　荷塘里有三五片似乎是在遥相守望的几支荷叶，还极其顽强地保持着叶心不大的一方青绿色，荷叶就像巨人宽大的手掌拍向天空，像是挥手告别：明年再相会！

　　面前的那几支荷梗莲枝，剧烈地动了动。哟，我忽然醒悟了，水底下的鱼儿们，好自在，这是个农户们别出心裁搞起种养兼行的大荷塘。塘北面靠村庄的那边，水很深，是养鱼的一等好的池塘；而靠南面镇级公路的一边，是六七年前镇里修建公路，从这里经过时，依着老鱼塘一溜剩下窄窄的约10多亩的水田改作鱼塘。后来不知是哪位高明，提出了种莲藕，说荷花开放季节，可吸引城里人、外地游人前来参观、赏荷花；而深水靠村庄的这边，村里可办几家旅店餐厅。这样，游人便能赏荷、游览、划船、钓鱼、就餐等一条龙了。新鲜莲藕可现采，鱼可现网、现钓，这样，村里的集体经济效益不是很快就上来了吗？村民的收入不就大可改观了吗？果然，只三五年，这里便声名远播，成为远近闻名富裕的“荷塘”村。记得是癸未年吧，一位喜欢舞文弄墨的企业家，邀请我到这里的一间旁边有一棵硕大榕树的荷香饭店吃过一顿饭，那道“鲜荷鲤鱼汤”，鲜美呀，令人难忘，千万朵荷花盛开怒放的美景，可远观，也可付钱乘店里的小艇去荷塘里欣赏荷花呢。

　　一阵阵北风吹来，荷塘上那些稀稀落落的残枝败叶摇荡着，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而此刻，我似乎听到了在水下泥土里的荷们的根，在嗞嗞地吸吮着大地母亲的乳汁。待到来年花开时节，我必定再来欣赏“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的南国荷塘仙境……

　　《人民日报》(2005年12月24日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