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综合 > 正文

广州芭蕾舞团:在清贫中坚守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24日08:24 南方日报

  记者意外地发现,尽管刚刚结束了一场在芭蕾舞起源地俄罗斯的成功演出,广州市芭蕾舞团里却并没有多少喜庆气氛,无论是演员还是行政人员,都为渐渐显得虚无缥缈的年终奖而暗暗发愁。

  国际芭蕾舞界的认可并没有带来多少好运气,反而成为负担——一个女孩子叹着气说:“到国外演出把团里的钱都花完了,想过个好年……哎,要是能再多几场大型演出就好了

。”团长张丹丹更是语出惊人:“这一年来,我每一天都在为这个团的生存担忧,我每一天都在算经济帐,毫不夸张地说,广州芭蕾舞团危在旦夕,每一天都有树倒猢狲散的可能。而年节将至,种种难处实在让人悲哀着急。”

  荣誉和声名当然不能等同于现实的处境,但两者之间相差如此之远,还是足以让远远观望的人们大吃一惊。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一直被认为是南中国芭蕾舞团头一块牌子、地处富庶广东的高雅艺术团体过着“外头体面,里边苦”的日子?是什么成为制约中国芭蕾舞团体后起之秀继续发展的瓶颈?

  造成如此大的落差,原因是什么呢?让我们去问问广州芭蕾舞团团长张丹丹。

  落差:盛名之下的艰难窘迫

  12月,广州,阳光不动声色地打在广州市芭蕾舞团大厅的公告栏上,一行大大的粉笔字:“欢迎赴俄演出人员回团”含蓄地向来往的人们诏告着这个芭蕾舞团刚刚创造的光荣。

  俄罗斯,举世公认的芭蕾舞艺术之乡,一向以艺术批评的严苛和谨慎著称于世,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有资格在这样的“鲁班”面前弄大斧的——事实上,在中国林立的芭蕾舞团中,至今只有中央芭蕾舞团和广州芭蕾舞团有过这样的尝试。而恰恰在半个月前,广州芭蕾舞团就应俄罗斯国立芭蕾舞剧院之邀,用中国人的脚尖完美演绎了西方古典芭蕾与东方民族风情。演出结束之后,许多颇耐人寻味的事发生了:主办方为没有多安排一场演出而懊悔不已,连连说没想到没想到,为保守估计了中国芭蕾舞的艺术水准而自责。演出公司的经理将这场演出送给太太作为生日礼物,这位夫人在演出之后的一个小型PARTY上握住团长张丹丹的手说:“我的丈夫太爱我了,居然精心挑选了这样一次出色的演出作为礼物,我要好好地谢谢你和你出色的团队,这个生日我太高兴、太感动了。”

  然而在广州市芭蕾舞团的灵魂人物张丹丹的角度看,这样的美誉就像一闪即逝的烟花只能哄得她一时的高兴,却永远不能当饭吃。芭蕾舞团在舞台上看起来光鲜亮丽、毫无瑕疵,但实际上,正如张丹丹经常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所显示的,存在着太多的问题,而近年来,浮上水面的居然已经是生存危机。

  张丹丹:瘦影独立风雨萧森

  2005年末的张丹丹,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铁女人。两腮深陷,乍一看,好像一张脸上只长了两只格外大的眼睛。瘦削的她笔直地往排练场上一站,蹬一双黑色牛皮高跟鞋,越发显得高挑,背光望去,就是一颗坚定的桦树。她皱起眉头的时候,再强硬的演员都要谦卑地低下头,其中包括广州芭蕾舞团的台柱子,张丹丹自己的丈夫:曹乐蒙。

  许多场合,她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她已经习惯用一种最直截了当的方式陈述自己的需要:“哎,你那脚放松点躺在地板上就行了,那么紧张干什么?”“身体打开!身体打开!”(伴随一个重重的跺脚)“大冬天的别给客人喝凉水行不行!”(办公室人员用一瓶矿泉水招待记者)。

  某一天下午的两点半,记者见到张丹丹,她微笑着和记者点了点头,随即飞快消失在洗手间里——办公室里的人带着诡秘微笑对记者解释说,从上午九点到现在,张丹丹都在指导大家排练新年准备上演的《天鹅湖》,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所以现在必须先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等待着她的是记者的问题和她的午饭,一杯热茶,一罐酸奶,一个不知道包子还是馒头的主食用塑料袋装着,塑料袋上已经结满了蒸汽水珠,看来一样是久等了的。张丹丹不愿意边和记者说话边大嚼馒头,只开了酸奶,慢慢地不出声地喝。

  可是,无论我多仔细地看张丹丹的眼睛,那个曾经为舞台生涯被迫终止而两次自杀的小姑娘,已经消逝得不留踪影。

  记者:几年前,在你开办这个芭蕾舞团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十分深刻,你说:“我要办这样一个芭蕾舞团,让里面所有芭蕾舞人不用再去买最便宜的菜、吃最便宜的饭。”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你实现了自己的心愿了么?

  张丹丹:(用热茶杯里的雾气腾腾遮了一下眼睛,摇头、笑)没有。

  记者:为什么呢?听说你们在国外市场上收获了很多,多年来你们征战加拿大、法国、德国,四进美国,这次更是干脆去了芭蕾舞艺术之乡俄罗斯,这些都对你们的经济处境没有任何改善么?

  张丹丹:国外的演出有的属于国家派的任务,这样的演出没有什么经济收益的。而商业性的演出实际上也不以赢利为目的,我们的演员能够在国际舞台上演出,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展现自我的机会,是一种资质的获得。国外演出过的是心瘾。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广芭每次到国外演出,去的时候人家都是抱着手臂、斜着眼睛看你的,但演出一结束,无一例外是拍手大赞,我们看惯了这样的表情转变,但百看不厌。这是国外演出最大的乐趣了。但说到直接的经济收益,那是微乎其微的。

  没有自己的剧场:流浪之痛

  记者:那你认为广州芭蕾舞团经济处境改善究竟应该靠什么呢?国际市场没钱赚,国内市场没成熟,这一下不就走投无路了么?

  张丹丹:芭蕾舞团本来就不是一个全靠市场运作就能撑起来的东西,而是衡量国力、衡量国民综合素质的一个标准。我从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要笑话我说空话了,但这句话落到实处就是,2005年末,我总结全团一年的工作情况时发现,广州芭蕾舞团发展一共遭遇了三大瓶颈:

  一是没有自己的剧场。一个剧团没有自己的剧场演出排期就永远无法自主。我们现在必须忍受高得毫不合理的场租,这导致经营成本直线上升。广州的许多剧团无论艺术美誉度高低、成就大小,都拥有自己的剧场。而广州芭蕾舞团从品牌资源、操作演出的水准、争取观众获得良好社会反馈的能力都已经跻身国内一流芭蕾舞团体行列,却没有与这样的成就匹配的剧场,这非常不合理。我们需要一个剧场,哪怕是小剧场。

  激情的流失:人心失衡之痛

  记者:剧场是硬件的问题,有没软件的问题呢?

  张丹丹:我们的芭蕾舞人才总在严重流失。关键就是我们的艺术水平和国际接轨了,但待遇却停留在我国的十年以前。我们团的演员永远在换、在流动,我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换了新人,就又得重新教技术、教要领、教动作,重新包装推出、重新策划剧目,永远在一个低水平线上做重复劳动。演员有自己的艺术生命,这是所有人都必须尊重的事实,但这之外,因为待遇不够、前途堪忧等等问题非正常“退休”的人才,总是让我痛心疾首,广州芭蕾舞团有过自己的待遇优势,在十年前,我们可以说,我们的经济优势是非常明显的,但现在已经毫无优势可言,再加上广州市场对本地芭蕾舞团的相对冷淡,广州芭蕾舞团对优秀舞蹈人才吸引力已经大打折扣。有些演员为了使自己能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就流散到社会上去做芭蕾舞的基础教育,对于一般演员来说,我认为支持社会艺术教育,我们责无旁贷啊,但对于正当表演生涯黄金时段的台柱子们来说,我就认为这是对艺术生命的浪费。

  没有用的尚方宝剑:遥远的社会支援

  记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没有钱,你们有没有试着到社会上去要一些公益性的支持?

  张丹丹:社会公益捐赠制度没法操作是制约我们发展的又一瓶颈。你也看到我们团的实际情况——社会资本进入得太少太缓慢,我国的对公益事业的捐赠体制建立得也太少太缓慢。我们也并不总是想死气白赖地向政府财政预算要钱,我们也希望能够自力更生,但现在我们几乎吸收不到什么社会投资。这牵涉到一个演出市场的培育问题,国内演出市场和国外的差距是明摆着的,人家国外拿芭蕾舞演出做社交场合的热门高级话题。中国人对芭蕾舞有这样的切入骨髓的痴迷么?在中国就找不到几个资本是对芭蕾舞这种艺术是有真诚的强烈认同感的。这是社会资本不青睐广芭的原因之一。

  但我想,真正的原因还不仅仅如此,十年前,国务院下文说给像广芭这样的国家重点艺术表演团体捐赠能够享受一点的免税待遇,当时此文一下,我们艺术界的人谁不欢天喜地,以为拿到了尚方宝剑?可是十年过去,我们一群人一聚,发现几乎没有谁按照这个文拿到过社会资本的援助,因为税务部门最终一核算——根本不能帮人家免什么税。这是一把生锈的尚方宝剑。

  记者:广州芭蕾舞团舞台上光鲜亮丽,谁能想到幕后居然苦水滔滔不绝。

  张丹丹:我可以这样讲,我们团的古典芭蕾不输给任何国家任何团体,创作出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新剧目还常常能让人耳目一新,但广州芭蕾舞团再出色都没有后劲,我心里没底,只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团每天都有可能散掉——我说这个话丝毫不带任何冲动。过年了,演员都问我明年会排什么,演多少场啊,去哪里演啊,我顿时就“死菜”了。年关难过,年关难过啊。

  广芭的经济生活

  光从数字上看,2005年政府对广州市芭蕾舞团的支持不可谓小,财政爽爽快快地把900万划到了芭蕾舞团的账号上,再加上芭蕾舞团自己创收的140万。许多人会问,一千多万,你广州芭蕾舞团100多号人还不够花么?答案是否定的。芭蕾舞团的账面上,一年下来实在还欠着一些钱:剧目创作花掉了160万,国际比赛演出费用60万,人才培训费用60多万,各类项目支出800多万,要不是年底的演出市场还有些戏唱,广州市芭蕾舞团将出现财政赤字。有些团员经过一番细算,终于担心年终奖没有着落。

  广州市芭蕾舞团看来,只要对艺术创作有一定了解的人,仅仅从以上的支出账目上看出不少问题。近几年来入选国家的舞台精品工程的精品,哪一部不是花上三五百万,多点的都快要近千万了,而广州芭蕾舞团每年主创两个新的剧目,还要请最好的编导、策划,只花160万,所以,张丹丹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让广州芭蕾舞团叫苦的是,人才培训费用的缺乏。广州芭蕾舞团60多人参与演出,其中业务骨干独领舞演员20多人,一些针对个人的基本包装、宣传没有办法进行。群舞演员一个月的总收入是2000元,独领舞演员一般收入在3000到5000元,可是许多接受采访的年轻演员尖锐地指出,演员的艺术生涯有限,这样的工资如何能叫人安心在艰苦的条件下贡献出自己最美丽的岁月呢?

  有关部门说法

  广州市政府对广州芭蕾舞团的支持,应该说属于优先考虑范围的。客观地看,每年拨款900万对于一个文艺团体来说已经是宽打宽算,数额位列广州各大文艺团体之首。可以说政府对这些院团的资金支持仁至义尽,当然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发动社会为他们进行市场运作提供方便与可能。他们有经济困难,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运营的问题了。我们身处特定历史条件之下,在这些问题上,无论是主管、具体的团体,还是媒体,都应该保持冷静低调。

  记者的话

  中国社会捐赠制度何时真正可操作?

  文艺工作者、社会公益团体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格外引人注目,无论接受者的反映是热情还是冷漠,评价是褒还是贬,无可否认,他们花费了大量精力为我们提供精神文化食粮。那么,他们能不能过个好节呢?

  时近岁末,记者走访了不少广东省广州市重点演出团体和博物馆、科技馆、图书馆等非盈利性机构,发现他们在忙碌着为全省全市人民准备节日文娱大餐的时候,都免不了因为囊中羞涩而发出杨白劳式的“年关难过”的感叹。个中原由,许多机构的当家人已经不愿意多提,在他们看来,许多东西都是积重难返,多说无益。但当记者特意跑到广州市芭蕾舞团的办公室里询问他们的过节情况时,团长张丹丹终于打破了沉默。

  的确,宣传文化事业,需要引入市场机制灵活操作,但同时还需要政府的支持,政府的资金支持和制度支持。

  许多人在接受采访时提到:现在,对宣传文化事业的公益性捐赠政策无法操作,是直接导致这些单位的经济运作不理想的重要原因之一。

  许多西方国家法律规定对公益事业的社会捐赠,直接在应缴纳税款中扣除,张丹丹说,许多喜欢艺术的人觉得反正我也要交给政府,不如交给你们去发展艺术,许多艺术团体由此获得了生机。相形之下,我国政府对捐赠行为的鼓励力度显然非常不够。

  2000年国务院发布了《国务院关于支持文化事业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其中第七条规定,社会力量通过国家批准成立的非盈利性的公益组织或国家机关对部分宣传文化事业的捐赠,纳入公益性捐赠范围,经税务机关审核后,企业和个人可以享受一定比例的免税待遇。但十年前所规定的免税比例经过复杂计算,实际上能够为捐赠人免掉的税收几乎等于零。

  许多公益性机构因此无法找到社会操作的积极性,你能白白要人家东西么?理不直、气不壮,或者干脆放弃从社会力量中找援助的想法:广州芭蕾舞团始终找不到大笔的、长期的社会捐赠,许多问题无法解决。几乎所有的博物馆都遭遇过看中了某文物,却因为出价没有文物贩子们高,而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极具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的文物不知流向何方。

  许多问题因为年关将近,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广州芭蕾舞团和许多社会性文化公益机构的窘境,让我们觉得,也许,完善我国对公益文化事业的捐赠制度,已经刻不容缓地提上了日程。

  本版撰文/王雨吟

  图:

  张丹丹:广州芭蕾舞团团长、广州市艺术学校校长、广东省舞蹈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舞蹈家协会主席、国家一级演员


爱问(iAsk.com)

收藏此页】【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