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难点未破，“换脸”不宜推广

　　文/本报记者刘虹 通讯员马彦

　　技术成熟后还要“配套工程”跟上，广东医学专家呼吁，理性对待“换脸”手术

　　11月底，世界首例“换脸”手术在法国成功实施，世界轰动。国内也有数家医院高调征集“换脸”患者，坊间一时沸沸扬扬。

　　本月21日，在广州珠江医院举行的一次学术讨论中，广州各大医院多位专家却发出这样的呼声：“换脸术”尚未攻克免疫排斥反应、供体缺乏、社会伦理等难关，目前不宜在临床上推广。

　　多家医院争追“换脸”

　　公开征集换脸者

　　法国科学家实施世界第一例“换脸”手术后，国内多家医院应声而起，南京、上海、北京等地多家医院公开声称已掌握“换脸”的成熟技术，有的已开始征集需要“换脸”的患者。

　　步子走得最快的一家医院据称已进行过一次类似“换脸”手术。接受手术的是一名患恶性皮肤癌的72岁老太太，接受移植了一名脑死亡的年轻小伙子的头皮加耳廓，术后接受移植后的头皮长出了好几厘米的头发，遗憾的是老人四个月后因癌细胞转移而死亡。

　　这家医院目前正在广泛征集需要“换脸”的患者。决定对第一例患者20多万元的手术费用免费。目前已有上百人应征，初步确定了三名候选人。

　　而在广州，近段时间多家医院的整形科都接到不少咨询电话，打听能否“换脸”。咨询者中有的是面部伤残人士想借手术恢复正常面目，也有爱美人士想通过“换脸”拥有一张“明星脸”。

　　一串问号怎么办？

　　微笑变奸笑、皮笑肉不笑……

　　对于“面子”问题，专家们的考虑要慎重得多。研讨一开始，专家们就提出一系列“换脸”术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术后一旦发生免疫排斥，需清除移植上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变成“没脸见人”怎么办？

　　移植中神经或肌肉受损，可能造成面部表情缺乏变成“面具脸”，这样的代价是否值得？

　　80岁老头的脸换给十几岁小姑娘，脸上长胡子怎么办？

　　面部伤残不涉及生命安全，进行手术则风险巨大，“要脸”还是“要命”？……

　　“异体组织移植最后成功的是皮肤。”珠江医院烧伤皮肤移植教授刘洪指出，皮肤移植的难度远远高于器官移植。现在对烧伤患者的皮肤移植实际上只是创口的覆盖物，是为了争取治疗时间让病人长出自己的皮肤组织，而人体通常对移植的异体皮肤一个月左右就会排斥掉。就目前免疫抑制方面的研究现状而言，移植后的异体面部复合组织难以长期存活，异体脸在患者身体存活几周或几个月，并不代表这一手术可以在临床上广泛应用。

　　“三大难”怎么破？

　　推广应用未到“火候”

　　珠江医院整形科教授柳大烈分析，“换脸”手术现有三大难点尚未突破———

　　一是供体难。与器官移植一样，“换脸”手术前需要选择合适的供者，以减少术中和术后的免疫排斥。相对于部分肝脏和一个肾脏，愿意捐赠全脸的供体难上加难。另外，人死亡后皮肤“存活”的时间最多只有10小时，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实捐受双方并完成复杂的手术准备和施行呢？

　　二是手术操作难。面部结构复杂，涉及皮肤、毛发、软骨、肌肉、血管神经及骨骼等方方面面，移植层次非常复杂。面神经分支众多，任何一支受损，都会出现如口角歪斜、流口水、眼睛闭不上、面部表情僵硬、面部两侧不对称等表现，目前尚无很好的办法修复。移植如不能保证面神经及其分支100%存活，肯定会出现上述症状。

　　另外，面部有5群17对表情肌肉，移植中受损、血供不佳或神经支配不良，都可能出现肌肉变性、瘢痕化等问题。如果换上一副姣好面容，却是一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具脸”，换脸者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三是克服免疫排斥反应难。皮肤是肌体主要免疫攻击对象，排斥反应非常强烈，一旦发生免疫排斥，去除移植上的组织，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且无法修复。同时为降低免疫水平，会导致因免疫抑制出现的多种疾病，患者需一生服药。

　　专家们都有这样一个共识：目前“换脸”手术从技术和理论层面都可以说成熟，但是与之相关的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心理学、社会学等配套工程还没有跟上。因此，“换脸”手术作为一种科学探索，在少数医院进行试验可行，但在社会上广泛推广应用还未到“火候”。

　　“换手”换成“玻璃人”！

　　首位换手人主动要求“断手”

　　“首例换手人的遭遇应引起对换脸术的谨慎思考。”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整形科教授罗盛康透露：实施首例“换脸”手术的法国科学家让·米歇尔·贝尔纳德，七年前曾进行了世界首例手移植手术，可患者三年后找回贝尔纳德，请他亲自将移植手切掉。原来，这位患者装上“新手”后渐渐发现“新手”并不太好用，而且要忍受疼痛无休止的折磨。最令其痛苦的是，因为长期服用抗排斥药，身体免疫力极其低下，几乎变成了个“玻璃人”———不能外出活动，不能随便吃东西，小小的感冒就可能要命。最后患者选择放弃移植手，换上一只假手，换回正常自由的生活。

　　一只手尚且如此，何况一张脸！罗盛康指出，“换脸”手术要更多从病人角度考虑得失，不可只求一时的轰动效应。

　　法国“换脸”只换半张脸

　　成功关键看表情！

　　广东省人民医院整形外科教授黄广香也谈到，整形是否成功关键看表情，法国“换脸”患者只换了下半张脸，且不到一个月，还在恢复期，尚不能判定手术是否成功。目前医学界对神经修复移植问题还解决不好，一支神经受损导致的面瘫问题尚令医生束手无策，更何况整个面部的多层次移植！因此，换脸手术现在还需多在动物身上进行实验，进行进一步研究。

　　中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整形外科教授张金明认为，“换脸”手术应当划入“过度”医疗范围，在当前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开展，更多的是医院的炒作。

　　“准入”制度面临空白

　　效仿变性术换脸也“特批”

　　除了医学上诸多问题需要解决外，“换脸”手术推行还需面对多个社会伦理问题，而目前这方面的准入制度管理尚为空白。

　　一个死掉的人的脸出现在另一个活人身上，对这样的“复活”，捐赠者家属即使事先知情且同意，但也会造成内心的不安。而接受捐赠者术后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也会有恐惧感，多半会引发心理障碍。中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整形外科教授张金明提出，变性手术后病人一般都需要进行至少两年的心理治疗，如进行“换脸”手术，对患者的配套心理治疗必不可少。

　　另外，“换脸”后对社会治安管理也提出了问题，人的脸相当于社会生活的“身份证”，如果换脸后发生法律纠纷怎么办？被罪犯钻了法律空子怎么办？广东省人民医院黄广香教授建议：进行变性手术事先要经公安机关同意，换脸也应考虑同样操作，以避免日后的纠纷产生。

　　手术费用成困扰

　　最低5万元最高上百万

　　此外，手术费用也是一大困扰。“换脸”费用现在有关部门还没有制定价格标准，业内估计：费用随病人表情肌肉缺损程度浮动，一般在5万元至成上百万元不等。如果缺损严重，费用可能会高达200万元。而术后还需长期服用昂贵的药物，每年的药费至少要5万元，这样的“天价”费用也非常人可承担。所以无论病人还是医生，都要好好算算这笔“换脸”的细账，掂量掂量如此高昂的代价是否值得？

　　链接“换脸术”全称专业名称应为“异体全面部复合组织游离移植”，不同于一般整形手术，而是指将异体脸部的皮肤、皮下组织、肌肉和骨骼这四层结构全部移植到患者脸部的手术。

　　虽然“换脸”在手术技巧层面已经成熟，但各国对此手术都持审慎态度。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诊所内部审核局去年提出首宗“全面”移植申请，但当局强调，这项手术只会用于严重毁容的病人。由于选取病人审慎，至今未能觅得合适对象。英国伦敦皇家自由医院曾于2003年计划进行换脸手术，但被当局勒令中止，要求先进行更多科研，以解除医学及心理学的风险疑虑。（刘虹马彦）

　　换脸手术流程图 （制图/陈春鸣）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