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万元垫付款一去不回

　　“拿到终审判决一年多了，一分钱都没见到，我们村2004年底换了领导后贴出告示，前届村委欠我的钱他们不负责偿还，那我到底向谁要回我的57万多元钱？”孙继山顿了顿接着说，“原企业改制成了淄川川山砂轮有限公司，高家训成为了公司股东和总经理，而我却要倾家荡产打官司，胜诉了却仍然‘一贫如洗’，这是为什么？我何时才能拿到我的钱？”

　　从2005年7月30日开始，记者就一直关注着孙继山的讨债之路，然而至今面对的仍然

　　一对好亲戚突然“分了家”

　　2005年7月30日，记者第一次走进淄川区罗村镇暖水河村孙继山的家时，屋内并没有开风扇，孙继山的妻子李小君赶紧给记者拿来蒲扇。“唉，现在过日子花钱都得掰着算。从2002年春节到现在，我没睡过一天好觉，天天失眠，压力太大了，如果不身处其中，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其中的艰辛。”身体削瘦的孙继山在记者面前叹着气说，他的眼神里满是忧郁。

　　“2002年以前我们家在村里是令人羡慕的，他作为村办企业的厂长，先后多次被罗村镇党委、政府授予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厂长称号，2001年8月，他还被淄博市乡镇企业管理局表彰为市级优秀厂长呢！”李小君边说边向记者展示了几本孙继山的获奖证书。

　　“就是不干厂长了，我也没什么心理落差，我是农民出身，出力干活是咱的本分，但是我给厂子的垫付款总得还我吧，他把账目改了，企业改制了，他是总经理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亲情了。”孙继山一声长叹，泪水迅速滑过面颊。

　　孙继山曾任厂长的厂子就是暖水河村的村办企业—原淄川异型砂轮厂（现改制为淄川川山砂轮有限公司），孙继山所指的“他”，是其表弟高家训。

　　孙继山告诉记者，2001年6月，时任淄川异型砂轮厂财务科负责人的高家训，因不满他对财务人员的安排，在厂财务科办公室用抽屉匣子对他的头部及其他部位进行殴打。

　　“我真的不愿意回忆那一幕，毕竟我们曾经是非常好的亲戚。”孙继山说。

　　关于两人关系破裂的事情，采访中高家训告诉记者，2001年6月打孙继山的直接原因是孙继山乱调办公室，自己“很生气”。在采访中高家训说，1998年以前孙继山人还是不错的，之后人就变得“无法琢磨”，“我们在底下工作，他插手太多。”高家训说。

　　记者在暖水河村采访时，从几名老人口中得知，10年之前孙继山和高家训这两家亲戚“没的说”，两家走动非常频繁，互相在对方家吃饭，事情都是商量着来，“几乎没见过他们红过脸，好多时候大家都比较羡慕这两大家子人。”

　　但是企业改制后，孙继山不再是厂长，高家训成为新公司的主要股东和总经理。至此两家原本亲密的亲戚从此不相往来，甚至反目成仇。

　　账目被“重建”深陷官司中

　　2001年底，暖水河村根据上级有关指示精神，欲对淄川异型砂轮厂进行改制。“我与出纳马兰（化名，时任异型砂轮厂出纳员）在2002年4月把厂子的财务全部整理好了，已经平账，然后我们把装订完的所有凭证、账簿放在办公室的铁皮柜中等待交接。”2005年8月1日，原淄川异型砂轮厂会计毛向红（化名）在接受采访时说，当时她俩把账整理完毕发现，工厂尚欠孙继山572166.50元钱，“这个钱并不是一次性欠的，是孙继山在任期间自己为异型砂轮厂垫付的电费、工人工资、差旅费、技术服务费和材料费等，马兰给法院出具的证明材料明确了孙继山的债权地位。整理完所有的账后，在财务办公室内马兰给孙继山打了工厂欠其572166.50元的欠条，并加盖了公章。”

　　“把账目及其他一些事情都整理好后，我就等待交接，谁知道就在账目整理好没几天，高家训（此时已是暖水河村村委会主任）等人撬开财务办公室拿走了所有财务账簿，我当时知道这个事情后，脑子就像炸开了，财务科存放的可是原始账本，一旦被人改动后果将不堪设想。”提起财务办公室被撬一事，孙继山仍激动不已。

　　高家训拿到异型砂轮厂的财务凭证，指使时任暖水河村会计的杨加兴（化名）进行了“专项处理”。记者几经周折拿到了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一庭对杨加兴做的调查笔录，这份时间为2004年9月2日的调查笔录，让人们从一个侧面了解了原淄川异型砂轮厂财务被改情况。

　　法官（以下简称法）：说一下建账的过程？

　　杨加兴（以下简称杨）：村委领导给我一些散乱的单据，我只是记记账。

　　法：谁整的凭证？

　　杨：我整理的。

　　法：当时有没有整理好的凭证？

　　杨：记不清楚了。

　　法：当时，主任说账不平，你清楚吗？

　　杨：不清楚。

　　法：你做出的账平吗？

　　杨：平，高家训帮着平起来的。

　　法：怎么平的账？

　　杨：高家训让我怎么平就怎么平，我对企业会计不是很熟悉。

　　在采访过程中高家训亲自来到报社对记者说：“撬财务室的门我是迫不得已，因为国税局要查账。”

　　“然后你就让会计重新做账，是吗？”记者问。

　　“是啊，账不平当然要做了，其实里面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单据，其他什么都没有。”

　　2005年12月27日，记者又一次到暖水河村采访时，在暖水河村村委办公室内见到了杨加兴。“我对企业会计就是不熟悉，当时他（高家训）是村主任，他让我怎么做我当然就怎么做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当时厂子财务人员把账目整理好后，账面上共有我多笔为企业进行的垫付款，共计572166.50元。”孙继山说，“账目被改后，协商也没有解决，我无法拿到我的57万多元钱，我就把改制后的企业告上了法院。”

　　涉案证人“一边倒”

　　“在没有办理交接的情况下，强行拿走财务凭证、账簿，严重违反了财务制度。”2005年8月1日，时任淄川异型砂轮厂财务科长的赵新勇（化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赵新勇还告诉记者，为了孙继山追索垫付款案，他专门写了证明材料，“这对夫妻非常不容易，但是我并不是歪曲事实帮助他们，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明当时的情况。”

　　时任异型砂轮厂出纳的马兰，几乎参与了孙继山追索垫付款案所有开庭、调查笔录、质证、出庭做证，马兰为这个案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随叫随到，孙厂长是个好人，我有义务把真话说出来，我有义务为他们作证。”马兰说。在孙继山追索垫付款案证人群中，原会计毛向红是压力最大的一个，因为交接前的凭证、账簿她是主要整理者，而且良好的工作习惯和责任心让她在整理完账目后都留有证据，在2002年4月整理完异型砂轮厂的账目后，她保存了一份T型借贷平衡表，而且与记账凭证相符。2003年3月16日21：10许，毛向红家的电话急促响起，“电话是我公公接的，一名男子打来的匿名恐吓电话，让我出庭时不要乱说，小心我全家安全，什么事都别管，很吓人。”说起当时的电话内容，毛向红仍心有余悸。

　　在毛向红向法院提交的证明材料中她也提及了此事，并标明“若有半句假话，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采访中毛向红向记者说：“我就是要为这对可怜的夫妻作证，这是身处此境每一个正直的人应该做的。”

　　胜诉后仍“一贫如洗”

　　2002年12月26日，淄川区人民法院受理了孙继山追索垫付款纠纷案，并于2003年5月26日作出一审判决：被告淄川川山砂轮有限公司（原淄川异型砂轮厂，以下简称川山公司）偿还原告孙继山垫付款572166.50元。随后，川山公司上诉至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将此案发回淄川区人民法院重新审理。2003年12月29日，淄川区人民法院再次作出判决，驳回孙继山诉讼请求。

　　孙继山随后上诉至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在经过几个月的调查取证后，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04年9月17日作出终审判决，判令暖水河村委返还孙继山垫付款572166.50元。“拿到终审判决1年多了，我一分钱都没见到，我们村2004年底换了领导随后贴出告示，前任村委欠我的钱他们不负责偿还，那我到底向谁要回我的57万多元钱？”孙继山又愤怒又无奈，“企业改制成了淄川川山砂轮有限公司，高家训成为了公司股东，而我为了垫付的57万多元钱却要倾家荡产打官司，胜诉了也还是‘一贫如洗’！”

　　2005年7月30日，记者在暖水河村委采访时，村委一名工作人员明确告诉记者关于村里账务问题早就发出了告示，上面说得很明确，那是上届村委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记者随后想采访村委领导，未能如愿。

　　经过一番周折，2005年12月27日，在暖水河村委办公室内，记者采访了现任村委会主任徐怀德。他告诉记者：“我们村肯定不会还那个钱（孙继山的57万多元钱），村里的账上都是老百姓的钱，我不能拿老百姓的钱给孙继山，孙继山是给川山公司垫的钱，和我们村委没关系，我们不承认，早在去年我们就贴出告示了，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我们不承担责任。”年关临近倍加难过

　　孙继山说，他唯一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济南打工，他们也帮不上儿子什么。

　　54岁的李小君头发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为了打官司我们已经借遍了亲戚朋友。”李小君的话又把自己拉到了垫付款纠纷案的日日夜夜：夫妻俩每次出门为了节省，都自己找个大塑料杯子接满水带着，吃的也是自己夜里蒸好的馒头，“能不花钱坐车，我俩绝对不坐，那个时候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谈到孙继山家的现状，高家训在接受采访时认为，孙继山家现在挺好过的，孙继山手里有钱，没有钱他能一次次打官司吗？

　　胜诉后，孙继山与李小君的精神状态明显转好，但是拿不到钱还是还不了外债，更关键的是吃饭都是个问题，生活一度陷入困顿。54岁的李小君决定自己出去打工，让身体更虚弱的孙继山在家休息。对于一个54岁的农村妇女来讲，出去打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现在在张店南定镇一家小化工厂打工，每天骑十多里路的自行车，干12个小时歇一天，每个月挣四五百元。”李小君轻描淡写地说着。“到现在那些工友都不知道我到底多大，我瞒着实际年龄，不过大家都对我很好，别看我年龄大，咱干活不惜力，人家都能看得中。”

　　“我现在不哭也不叫，我相信法律，我们等待属于我们的钱，我们一定要还上欠别人的钱……”李小君已是泪流满面。

　　孙继山说，他现在都不敢见人，当时为厂子垫付的57万多元钱有1/3左右是借款，如今为打官司他又欠下外债20多万元。临近年关了，他最难过的时候又要到了，因为他得一一到他借过钱的人家 “走走”。(a14)□ 本报记者贵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