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纤

　　城南旧事

　　谢善实

　　宁波有三江六塘河。六塘河，东乡西乡各三条。东乡的前塘河通鄞州区的横溪，中塘河通东钱湖，后塘河通宝幢；西乡的南塘河通鄞江桥，中塘河通集士港、横街头，后塘河通高桥、桑家河头。

　　六条塘河，鄞西南塘河接四明山之水，由唐代建造它山堰的王元 辟流成河；后塘河水源来自西边大雷诸山。其余都是人工挖出的运河。即使鄞西南塘河和后塘河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千百年来人为加工而成。也许有人会问，既然是人工挖出来的，为什么这些塘河都弯弯曲曲的，这样挖起来不是费时费工吗？其实挖塘河时代的人思想与现代人不一样。当时动土是大事，所谓“太岁头上动土”，一般是不敢随便乱动的。掘塘河这么大规模动土，人们当然就要烧香求神了。祭毕神祗，就将一大捧香插在要开掘的地上，香灰随风飘扬，人们就在香灰散落的地方开掘河道。人们会继续问，风向不对怎么办？这当然不是问题，掘河总有起点终点，哪头风向有利就在那头请神祗不就成了？

　　塘河既然是运河，主要是为了通航。旧时没有柴油机，船只行走就靠人力或风力。内河狭小，可借风力有限，临时扯起一块风帆是有的，更多的时候是人力摇橹或拉纤。摇橹手腕要灵活，别看撑船老大的手又粗又大，摇橹的动作却十分柔和，写入文人的诗中就成了“柔艣”，可是老大摇橹决不会像文人写诗那么好玩，这看看老大满是老茧的手就会明白。

　　船靠摇橹推进比步行还慢，于是就有了拉纤。大家想想，解放牌汽车装了四吨货，一个人能拉得动吗？而一艘船装了四吨货，一个人照样拉着走。就这样，古人在塘河旁都设置了纤道。上世纪50年代造萧甬铁路，跨越塘河的铁路桥照样有纤道。这在东面的宋诏桥、西边的中山西路旁还能看到：桥的北侧，临河一米来高有一处水泥板向河面伸出，这就是供纤夫走的纤道。塘河上高大的拱桥下都有这样的纤道。

　　但也有没留纤道的小桥。这对于纤夫来说是件麻烦事。大家闭起眼睛想一下，要是纤夫弯着腰一直朝前拉会怎么样———除非船从桥面上翻过去，否则系纤绳的桩头就会拔出来。这下就要看纤夫的身手了。身手差的，快到桥前就赶快收起纤绳，并抛回船上，过了桥再从船上取回来。这当然十分麻烦。有经验的纤夫就不是这样了。船临近桥洞前，他先将纤绳飞速收起来，要整整齐齐的，一圈一圈悬挂在手臂中。船有惯性，依然会慢慢驶向桥洞。这时纤夫手中的纤绳也收得足够长了。他就跑到桥面上，向河面垂下纤板，一只手捏着绕成一圈圈的纤绳，一只手提着一段纤绳在桥洞垂直方向晃动纤板，一下两下，几下以后纤板就像荡秋千，越荡越高，最后用力一晃，另一只手松开捏在手中的纤绳，纤板就会带着纤绳穿过桥洞，在桥洞另一头猛地往上蹿。纤夫转过身来，伸出双手，轻轻就能接住纤板。这时船也快到桥洞下了，纤夫就得飞快跑下桥面，回到纤道上，继续朝前拉纤。

　　笔者曾在慈城南面的一座桥上，见一位纤夫拉纤到此，照此操作。桥边劳作的农民停下来观看，都说这桥桥面宽，纤板荡不过的。可能那位纤夫是老资格，偏要试，一次两次，纤板虽然穿过了桥洞，但因为桥面宽，纤板是直着飞出桥洞，根本无法接到。只好将纤绳放回船中，等船摇过桥洞再下船取回。一旁观看的农民倒是说，这人生活已经够好的了。

　　长江纤夫名扬中外，他们有“拉得长江水倒流”的气概，宁波的纤夫也有妙手接纤板的灵巧。

　　图为鄞西中塘河与后塘河交汇处的望春桥。箭头所指处即为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