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女人

　　阿莲

　　早上在公共汽车上，遇见一个有趣的女人，她让我在羊城12月的艳阳天，感受到了马上来临的新年，因此我将她命名为“新年女人”。

　　她里面穿着一件牙白色的半旧保暖内衣，外罩一件雪白色的羽绒背心，露出两只箍

　　我想，我是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女人的，她至少很生活化，很节日化，令我感觉愉悦。记得有一位香港的作家朋友特别喜欢穿黑，从里到外都是一抹子黑，连名字都叫做素黑。但是有一天和她对坐谈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纵然是一色的黑，看久了也是能分出层次的。你会渐渐发现她黑外套里的黑衬衣，黑衬衣上打着黑领带，黑领带上斜织的黑条纹……洁尘有一本书就叫做《黑夜里最黑的花》，我给她写书评的时候，就大胆引用了我这个最新发现。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血红雪白，好像从前过年时候铺在新床上的一床新被子：大红的绸缎被面，雪白的棉布被里，再配上个朱红的锦缎枕头，真是齐活儿了，让人产生想往上靠一靠的冲动。瞧她的无名指上，确实是戴着一枚戒指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娶到如此生活如此节日的女人呢？他和她在一起，是否就像是被子和褥子，或者枕头和床头之间的关系呢？我正神思缥缈着，那新年女人突然变戏法似地从锦缎大包里掏出个塑料旅行杯，杯中浮游生物般地泡着一群养颜的玫瑰花。她环顾车厢四周，很有优越感地喝将起来。她喝得那样细，那样专注，那样用力，仿佛在嚼着每一滴水珠，车上的人目睹这一景观，纷纷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阳光大面积地从玻璃窗里透进来，她的剪影被光晕衬托得很不真实。她旁若无人地喝着，有两滴水从嘴唇和水杯的缝隙中，从容地落入了她刚刚豁开的提包，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我吞了口口水，紧缩身体，抱紧了手提包，做出一副见贼心虚见谁都不心虚的样子，躲避她向我投射过来的威严的目光，她大概也马上受了我的感染，将提包拉链拉严，冷若冰霜起来，排除了对我总是注视她的怀疑。我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脚上是一双有点儿脏的白色大头运动鞋，搭配着黑色的运动裤，矛盾冲突很明显，有点儿像米老鼠的造型。我哂然。